恐怕,不会再有除他以外的人记得了。
李司净放弃去想周社,他沉默的完成着《箱子》的后续拍摄。
没人记得这个王八蛋。
只剩他记得这个混蛋。
周社真的不是个东西。
李司净变得极少说话。
他反复去研究《箱子》确实的场景,一遍又一遍和剧组的人专注于电影本身,视线每次都没法从林荫的身上挪开。
他不该去信许叶的话,可是回放的一切镜头,都能清楚看出独孤深富有层次的演技。
年轻、懵懂、迷茫,那是走入寒潭前的阿深。
坚定、果断、沉稳,那是看清前路的外公。
李司净有想跟独孤深聊。
但他不确定独孤深是记得,还是忘得干净。
终于找了补拍镜头的机会,李司净点了拍摄片段出来,随口问道:
“阿深,当初你演这一段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独孤深盯着监视器,上面属于他的身影,历经波澜,眼里有着不属于他的光芒。
“李导,我不知道。”
他如实的回答,又异常肯定,“但我会好好思考的。”
李司净懂了他的意思,尊重他的选择。
决心放弃生命,又重新活过来的人,应当有自己的想法。
他像林荫一样,终于产生了一个执着的理由,去回答一个也许没有答案的疑问,在日复一天没有改变的生活里,慢慢去找属于自己的乐趣。
独孤深什么都没说,但他确实不一样了。
他看向镜头的眼神,说出的台词,带出的情绪,全都不一样了。
属于他的灵魂火苗,气若游丝的燃烧,并不如外公演绎出来的豁达鲜艳,依然成为了李司净镜头前独特的色彩。
《箱子》宣布拍摄结束,剧组彻底宽心。
有惊无险、平平安安的结束,就是对一个项目最大的保佑。
至于电影能不能顺利上映,那得依仗另外一群人了。
幕后制作剪辑配乐过审,每一个环节都需要李司净紧跟全程。
他沉默的守在工作室里,一遍又一遍的去研究镜头转场和剧情衔接。
有时候朝九晚五,按时吃饭。
有时候纠结于一个镜头、一帧画面、一点配乐,煎熬到彻夜不眠。
但李司净觉得这样很好。
专注去做一件事情,并不觉得时间漫长。
即使是痛苦不堪的夜晚,他也能无回放属于林荫的画面,轻而易举的分辨出哪一幕是外公,哪一幕是独孤深。
李司净发现周社没有食言。
他让外公活过来了,李铭书永远活在《箱子》里,作为一个技艺精湛的演员,留下了自己短暂却永恒的执着信念。
李司净为《箱子》熬尽了灵魂,麻木得有些浑浑噩噩。
直到电影拿下播映许可,和众人研究宣发定档,他已经习惯了板着一张脸,公正客观的衡量专业人士给出的方案,究竟哪种更符合市场需求。
会议室总是萦绕着浓重的烟味,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电话铃消息音。
忽然,万年在一旁看着《箱子》原片摸着鱼,感慨了一句:
“诶李哥,原来我们去李家村拍这段的时候,居然已经这么久了啊?”
已经这么久了啊。
李司净看着眼前研究的定档时间,不用刻意他去算时日,也能清楚记起《箱子》选角、遇到周社的那个秋天。
电影拍摄七个月,后期制作送审九个月。
已经这么久了。
仔细算起来,也不过是四百八十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