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吃俩包子吧。”我打开塑料袋,托着袋子送到了她嘴边。
苏妍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生气了?”她怯生生地问道。
“张嘴。”我不想让她难过,但也不想骗她。
“不生气了好不好。”她哀求地看着我。
“啊——张嘴。”
“抱我回去吧,好不好?”
我没想到她妥协得这么快。
之前毫无理由的倔强,现在不战而降的妥协,再加上她一如既往(也是最让我恼火的)对自己身体的作践,都让我的心情变得更糟。
我还是没说话,把她横抱了起来,三步两步爬上了五楼。
苏妍什么都没说,乖乖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我抱着她坐在换鞋凳上,脱下蹭脏了的外套和外裤,然后又把她抱到沙上,扶着她半躺下,准备先处理她的脚腕。
“苏妍,你要知道,我不是在用生气逼你妥协。”
“我知道。”她还是在默默流着泪,我坐在她脚边,给她才消肿了几天的脚腕涂上红药水。
因为姿势问题,刚才我一直都没有看她正脸,也并没有现她在哭个不停。
“林铮,”
“嗯。”
“我是不是很糟糕?”
我放下药瓶,抬起头来。她也抬起头,满是泪光的双眼看着我,脸上是哭花了的痕迹。
题外话,我想她早上出门肯定没洗脸。
“是。”我沉默了几分钟,说道。
“对不起。”她的眼泪开始疯狂涌出来。我强迫自己不去看她,站起身来准备去拿餐具。
厨房里的餐具像是很多天没动过的样子。
外面干干净净的,一个锅都没有,只有一个蒸蛋器和一个电热水壶。
我不相信苏妍会每天做完饭后把对她来说分量不轻的锅都收起来。
打开冰箱,里面没有任何看上去新鲜一些的食材。几把白菜和油菜都蔫巴巴的,一看就是苏妍离家出走之前就放在这里的。
走出厨房,我接着搜寻着反映苏妍这几天生活状况的痕迹。饭桌旁的垃圾桶里也是干干净净,没有任何食物残骸,除了——
“这是什么?”我捡起药盒来,问道。我对苏妍吃的药的熟悉程度,并不下于她自己,这个完全陌生的盒子显然不是我的某位老熟人。
“什么?”苏妍躺的角度并不能看到这边,她费力地扭过头,但想来还是没看明白。
“右佐必克隆?”我已经读完了药盒上的名字,“这是……你失眠吗?为什么不告诉我?”
垃圾桶里还有个单子,我又捡了起来。这是外卖送药的单子,安眠药是苏妍三天前凌晨两点买的。
我把垃圾扔回桶里,放下餐具,洗了洗手(虽然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垃圾桶里干净得只有这两样东西),才再次拿起餐具回到苏妍身边。
“你说过,你只能依靠我了。”我没看她。
苏妍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我觉得抢先表明心迹更能让她好受一点,即使是以责备的口气。
“我当真了,苏妍。”
“我没有骗你。”
“没有吗?”
苏妍是惯常骗我的。我和她都对这一点心知肚明。
“真的。”我从来没对她这样过;这可能比上次直挺挺地火还过分吧。苏妍哽咽了起来。“林铮,我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
苏妍伸出右手,向左臂摸去,然后看向门口。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了她外套上显眼的黑色布条。
“妈妈和爸爸,都是……都是我害死的。”
“你不要这样想!”
“不,事实就是这样的……林铮,我真的做不到。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真的有一点抵触肢体接触,我也不想让你到我家里来——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完全是我自己不好,真的。只是……这样会让我想到他们,我真的……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求你了,林铮。”
她身子前倾,恳求地看着我。
“这真的不是你的问题。”我想抱抱她,握住她的手,或者做些别的什么……但还是都忍住了。
在这一刻,我突然极其强烈地意识到,自己可能确实从来没有爱上过苏妍。
她的健康对我来说像是一种做任务似的重要指标;或者说,我在乎的只有看得见摸得着的、可感知的苏妍的那一部分。
至于其他方面,她的想法,她父母出事后内心的痛苦,好像都是这个主线任务之外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我不能共情,所以我一直忽视了它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