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该生气吗。
我还是没有说话。
但母亲已经不需要了,从小到大,我都是这么表达愤怒的。
不情愿地搬家,一个人坐在租来的汽车后座不说话。
不管前面的两个人用什么理由来搭话。
不配合地离开,被抱在谁的怀里也不说话。
不管他们用故作惊异的表情来移走我的注意。
我都不会说话。
“至少别生我的气啊——”
话音未落,一张墨迹未干的白纸出现在我面前。
这是
“这次我可是和你一边的。”
来不及掩饰,我堪称迫切的接过那张被我遗忘的意见书。
落款处是清清楚楚的同意二字。
还有母亲的名字:
【中岛鸣】
这是母亲本来的名字,在入籍之前,她也是姓中岛的。
以前我还怀疑过,她是不是为了这个才跟父亲结的婚。
“为什么”
好像不需要问为什么。
就像我之前想的那样,两人本来也没有什么非拒绝不可的理由。
所以奇怪的是不愿意签字的人。
我不知道母亲有没有听出我其实后悔问了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但她突然来到我身边,和我一样坐下——
我不知道她在看哪,也许不是在看一些眼前的东西。
因为她说的是过去的事情。
属于中岛鸣的过去。
这个故事从我知道的部分开始。
来自小地方的母亲高中还没毕业就只身一人来到了东京,不是因为叛逆,而是没能力负担她的大学费用、那种地方也不可能像东京一样到处都是打工的机会,所以她没办法像我一样靠自己的劳动攒出一笔学费。
再说了,就算是现在,就算是在东京,不办理贷款的话,也是不可能靠四处兼职攒够大学的学费的。
培养职业技能的专门学校也不是没有,但母亲家里的人只愿意让她去离家最近的那所——
她没说那所学校的名字,因为不重要,因为不在东京。
她说她那个时候就是想来东京啊。
可能是电视广告看多了,也可能是受了那些动不动把tokyo当作韵脚或者歌名的流行歌曲的影响,总之她就是想来。
显然,那个时候的母亲是如愿以偿了的。
刚来东京的时候,一切也很顺利,因为她是个敢想敢做的人,手脚勤快,口齿伶俐,脑子也很灵光——
可惜我没遗传到这些。
但或许这些东西,不论是存在于先天还是受惠于后来的时间,都不可能被遗传到。
因为这是母亲的‘天赋’。
她自己说是赚钱的天赋。
听她这么说,再想到我们家的现状和那些还没随着时间不断模糊的儿时记忆——我却是很难认同。
“是真的啦。刚来的那几年,我不停地打工,然后凭借着工作的时候认识的人——尤其是那些混的不错、也赏识我的前辈,最后也找到了不错的工作,哪怕只是一个来自乡下、高中都没念完的女孩子。”
“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人是很重要的。”
‘很重要的’什么呢?
后面还少了点东西吧。
但母亲好像没有把句子补完的意思,她只是继续说着自己的故事,以一种讲述他人的轶事的口吻——
“所以我一边工作,一边继续拓展人脉,不论是比我厉害的,还是和我差不多的,我都好好经营着这些关系。”
“虽然也有真心的成分啦,但归根结底,还是为了钱。不过既然是大家一起赚钱,也无所谓这些了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闻到了香烟的味道。
也是这时我才注意到,虽然坐在一起,但母亲没和我一样坐在靠近草坪的地带,她坐在台阶上。
“跟我们现在做的事情不一样,打工是用劳动换取生活费的工作,那样的工作不管赚多少,归根结底都只能算作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