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按台心疼指挥使劳苦功高,便倒了杯浓茶以茶代酒虚空敬了敬,“曹大人,你身体本不便饮酒,本官以茶代酒,这碗浓茶本官愿为陛下代劳,敬你。”
陛下?
曹忌受宠若惊慌忙起身,他猛地起身都身形摇晃,被孙知府眼疾手快地扶了扶。
“曹大人不必惊慌过度,这一碗是你该得的。”
一碗浓茶向前伸了伸,曹忌弯身行礼心里五味杂陈,他犹豫地端起茶盏,忽地想起自己初次登殿面圣的场景,当初只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伙子,看到陛下时只看他遥座高耸龙椅之上,金光闪闪宛若天神降临。今日再想起,年过三十,仿佛印象中的陛下也变了样子。
变就变吧。
曹忌头疼,没工夫再去细想。
他闭上双眼要将茶盅轻撞上去,只是在茶盅相撞的前一刻,外面似乎有了声响!
好似是一声刀剑碰撞的声音,紧接着是一个短促的呜咽。
那声呜咽太短,曹忌几乎都以为是听错了。
他本能回头,从四面竹帘的缝隙看去……
“呃……”
入夜,飘飘荡荡的云彩短暂地遮蔽了弯月,本就睡不着的烛鸳被一声短促的呜咽惊醒,醒来后才发现屋子黑的竟是一点月色也没有。
她翻身下床,脑袋疼的厉害,最近睡不踏实,经常半夜起来寻水喝。
烛鸳披了件外衣,只当刚刚听见的声响是个噩梦,可她刚翻起茶杯,竟又是一声!
不是做梦?
像是从馆外传来的。
烛鸳小心蹭到窗前,平稳了呼吸,轻轻将窗机开了一条细缝,不发出一丝声音。
她住在笼馆的第七层,馆外街道看的清楚。
乌云遮月,只靠微弱星光引路。
她看见了一双挣扎乱蹬的腿拼命蹭在空无一人的街道。
那双腿的黑影被星光拉的好长,直接打到了对面死胡同的墙上,像是老树枯桠被飓风折磨抽搐挣扎!
麻绳勒紧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半夜被放大了数十倍,随着那勒紧的声音越收越大,黑影陡然升高,然后如枯叶般坠落砸地,再也没有起来。
折断的脖颈无力地垂在肩头,两名带刀侍卫对望一眼,收起麻绳翻身上马。
马蹄跑的很快,不过眨眼便隐在浓雾之中。
而躺在地上的人,怒目圆睁,白雾浮上的他的双眼,吹散不开。
“曹大人?曹大人?”
曹忌如梦初醒,额上竟然冒出了虚汗。
他刚刚,他刚刚好像看见……竹帘外有血痕,就糊在那砖石上面!
“这种事,在所难免,请不要见怪。”
沈按台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可是仍能瞬间拉回曹忌的心绪,丝竹声和琵琶声的节奏突然快了起来,噼里啪啦地砸碎了圆月,拉扯着月色。紧绷的弦好像卡在乐师的指尖,像一柄弓箭蓄势待发。
可沈按台的声音还是那么不疾不徐,他慢悠悠地说着话,与那急躁的乐声仿佛合不上拍子。
曹忌在中间拉扯,端着一盏茶,突然冷汗涔涔。
竹帐外的呜咽好像一声接着一声。
只是融进了丝竹琵琶里,融进了沈按台低沉的话语当中,再没有一声,能清清楚楚地传进曹忌的耳朵。
曹忌恍惚抬头,双眼天旋地转,他看见那仙人白须长的厉害。
落在绛紫官服中央,干干净净。
真真的,好个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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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雀】
无人,可独善其身。
这是赵父在病倒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晌午,一辆马车从驿站出来赶往商行,车轮转动地很快,让马的四蹄都差点乱了步子。
商行逐渐恢复了正常运转,门庭若市。十几个掌柜聚在外厅梳理工作,还有十几家铺子的老板在核准商行纲要,赵老板大清早去了府衙,回来便把新一年的税务详情排出公告,顺便还要把去年落下的年终盘点一一核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