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护卫一声令下,十几个人挡在按台和知府面前。
只看那黑压压一片春燕,飞得毫无章法却都冲着一个地方,像一柄柄利剑刺破斜阳飞射进来。
春燕是性情柔顺的鸟儿,怎么忽地攻击起了人!
天际红霞,黑色羽翼像披着残血。
沈按台不为所动,冷眼看这狂躁的鸟群,又冷眼看着四溅的羽毛,无动于衷。
不管如何拼命,不过螳臂当车。
一只如何,一群又如何。
还是从暮色中来,往暮色中去!
破碎的羽毛坠落满地,春燕哀嚎,向府外飞去。
燕子齐声哀鸣,响彻梅州。
黑压压一片,遮天蔽日,挡住落日余晖。
珍鹭跪在府外,忽地抬头,看见春燕时,心脏停滞片刻,忽地哭了。
天地间,刹那冰冻。
没有被冻上的只有那扇紧闭的大门。
咯吱一声,烛光亮起,只照亮了珍鹭小小一人。
来人是位嬷嬷,她举着托盘,慢慢弯身呈到珍鹭跟前。
“拿走吧,她留下的。”
她留下的不多,只有一根木钗。
珍鹭接过木钗,哈出一口寒气,她的眼泪刚刚被冰封在了眼眶里,被这支并不尖锐的木钗瞬间刺破!
“烛鸳!!!!烛鸳!!!!”
“按住她。”
“烛鸳!!!她人呢!说话啊她人呢…………”
灯火没有照在嬷嬷的脸上,她的声音从暗处传来。
“指挥使大人和烛鸳姑娘的尸体,由按台府处理,这支木钗,就当作遗物吧。”
嬷嬷退步转身,只说了两个字:关门。
“不……不不!我不要!我要看看烛鸳……她没有死!她不会死的!她为什么会死在这个时候啊!开门!”
侍卫进府,府门口除了一扇紧闭的门,再无其他。
“我要带烛鸳回家,你们开开门,我要带烛鸳回家啊!陛下!你睁开眼看看这天下啊!”
“真龙天子,愧对无垠天地!”
梧桐的声音突然出现,他收到消息马不停蹄地赶到按台府,任凭他怎么踢踹,那扇门都不会再开了。
“朗朗乾坤!愧对百姓!”
没了,什么都没了。
“昭昭春日,天理何在!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陛下有罪!陛下有罪啊!”
世人皆有罪。
奈何陛下,罪大恶极……
珍鹭撑着台阶站起来,她手里握着木钗,恍惚转身。
宋举人的叫骂犹在耳侧,他愤恨的哭声,随着抬棺的春燕遍布梅州。
春日没有来。
根本就……
没有春日。
她握着一支木钗,穿梭在梅州街道,行人避让,口不敢言。
“天地间,真个干干净净!哈哈哈哈哈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干干净净!”
包围笼馆的兵队撤了,身披金甲,从街道飞奔而过。
四蹄经过珍鹭时,没有丝毫停留。
她只是个,握着唯一的木钗,失魂落魄的娼妓而已。
静悄悄的笼馆里,华雀站在最前面,她抱着肚子双眼无神,看着扶着墙走进来的珍鹭。
她什么都没有问。
她没有勇气问。
珍鹭垂着双手,抬起头,只感觉日月颠倒,抽空了所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