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唱着报喜歌,满身红绸拍手笑哈哈。
厢房床上有人在挣扎,无数双手压住他的身躯剥去他草绿色的外衣。
咚咚咚。
是儿子用头撞床板的声音。
咚咚咚。
是报喜铜锣送新娘子来的声音。
母亲站在厢房外,目光呆滞地展开了一件大红喜袍,迎光看去像是有火焰在双手燃烧,在双眼里燃烧。
歌舞升平,少爷娶亲。
吵闹哭嚎,少爷娶亲。
且看那少爷已经没了踪影,被无数顶大山压在床上,没了身影。
只有一支手臂伸出人海,像溺水的人在求救。
站在岸边的母亲啊,遥遥相望,只捧着一身血衣待儿子穿上。她抬眼看了看头顶的宫灯。宫灯蒙尘,比小年夜那晚还要暗淡,偏偏她看着,只觉得那宫灯在头顶不停旋转,像走马灯不停地回旋在自己眼前。
她呆呆看着,在五光十色的宫灯里看见了自己儿子哭嚎的脸庞,奄奄一息的脸庞。
床上的喜被被指甲绞碎,头顶的鸳鸯帐帘被蹬了下来,两侧凤凰红烛被手掌挥打拍烂。
“放我走!放我走!母亲!”
“我本一心救父,为何要这样对孩儿?为什么!为什么啊!”
今晚是除夕夜。
赵夫人看着眼前狼藉,儿子被按倒在床穿上了不属于他的血袍。
除夕夜娶亲。
我儿日后……定会,夫妻美满,家宅兴旺!
“大夫怎么样!是现在生吗?”
那经常瞧病的老大夫带着产婆急急赶来,满头大汗地奔进笼馆,一打开门便是满屋的血腥味。
床上的人挣扎翻动层层冷汗却不哼一声,牙齿咬着下唇,生生渗出了血珠。
一盆接着一盆的热水在无数人的手里传递,欢鹂守在床边替华雀擦汗,珍鹭穿过慌乱人群问大夫能不能生。
“我是说,能不能母子平安!”
忙地脚不沾地的老大夫憋的满脸通红,他急地跺脚,有口难言,紧要关头,华雀一声凄厉惨叫挑断了他脑子里的那根弦!
还等什么,都说了吧!
她要撑不住了!
“夫人这胎难生!是老夫听了夫人的话,愣是没告诉你们啊!”老大夫悔恨当初他一拍大腿,震地身上的药箱直直砸在地上,冰冷的药瓶滚在地板上,噼里啪啦让珍鹭脑袋嗡嗡响,汗水都流到眼角,她抹了一把脸质问大夫。
“什么意思?什么叫没告诉我们!她现在什么情况!”
“夫人体质本就不好,怀太辛苦不好生,但偏偏孕中受了重创打击,胎儿错位,现在不是母子平安的问题!是看能不能生下来的问题啊!”
“大出血啊大夫!您快进来啊!”
珍鹭转身,一双沾满鲜血的手呈在眼前,产婆摊着手惊恐地站在层层帘帐之外,身后是华雀撕心裂肺的叫喊。
“珍鹭!珍鹭!!”
“华雀……”
她从没听过华雀这样叫过,她错了。她以为华雀是铜墙铁壁,她错的太离谱了!
全是装的,华雀全是装的!
她扑倒在华雀床前,冷汗打透了毛巾帕子,在她身上撑起的棉被下冒出浓浓的血腥。珍鹭颤抖着手去掀开……
是黑血……
大片大片的血渍从双腿处汩汩涌出,干净的床榻早已变成了血泊!
这是要流干华雀的血啊!
颤抖的双手怎么抓也抓不住,欢鹂抱着华雀的肩膀双眼失神已经喘不上了气。
产婆在跑,大夫也在跑,帐帘外人影绰绰,烧开的热水要熏化了整间屋子。水是滚烫的,血也是滚烫的,可为什么华雀的身体却越来越凉啊!
“华雀!华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啊!”
赵明熙,我求求你,不管你有没有娶,不管你娶的是谁,可不可以先回来!
赵明熙!
“一拜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