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拗——或者说是偏执吗,越强大的咒术师同时也越听不进人话,他们有一套从死里逃生中总结出的生活理念,并且从生到死地贯彻下去——这也是为什么众多高级咒术师特立独行到不走寻常道的原因。
五条悟是这样,夏油杰是这样,连不算咒术师的伏黑甚尔也是这样。
由咒术界最强带出来的小孩同样顽固得要命,对自己认定的事情那是魔虚罗都拉不回来。
夏油杰发现自己怎么说都说不回伏黑惠,原本燃起的小小教学希望之火又悄无声息地熄灭了,他叹了口气,控制鸟形咒灵慢慢地降落到某处小巷。
“那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小惠。”夏油杰笑着说,他站得笔直也松弛,袈裟被上空的风吹得飒飒作响,灿烂的阳光照在他脸上,模糊了头顶那道缝合线,“别去想我该怎么办——我还没有废到那种程度,老是对年轻人指手画脚会被讨厌的。”
所谓大人,所谓长辈,所谓老师,不正是要给未长成的孩子保驾护航遮风挡雨吗?
——屑。
——说真的,夏油老师是屑。
——自顾自说得说了很酷的话以后,就带着真人跑了的夏油老师是屑。
被留在小巷的伏黑惠隐忍地握紧拳头,在心中计算五条悟和夏油杰到底欠她几拳,算来算去,悲哀地发现那些积攒出得清单一张都没被销毁过,她任何想象的一拳都没有出现在五条悟和夏油杰那两张英俊的脸上,反而在训练中被这两人下狠手练过。
两人说着什么“幸好小惠不像那个人渣”最后下手下得比谁都狠,还美其名曰“对孩子不狠日后哭的是家长”,这里面没有半分私人恩怨任何人都不信(真的没有)。
连打都要钉崎野蔷薇“滴滴代打”的伏黑惠至今都不明白“心疼男人没好下场”的真理,伏黑甚尔爸爸桑痛心疾首(bushi)!
不过虽说是夏油杰带着真人跑路,此话不算准确,因为当伏黑惠被夏油杰像小鸟离窝一样放下,真人的意识就彻底从影子中脱离,让躯壳停留在影子深处。
而夏油杰则说——“那个脑子是用这个世界‘我’的身体办事,那我代替‘夏油杰’收取利息可以说是天经地义吧。”
伏黑惠从听到的只言片语里推断,他们好像要搞一出大戏,彻底将“夏油杰(羂索)”和“真人”按死在“冒牌货”的位置上。
但怎么做……
算了。
伏黑惠的牙齿咬住脸颊一侧,用轻微疼痛让自己大脑清醒起来。
——不管了,那就去做我想做的事情吧。
首先,第一站要去哪呢?
新宿。
这里是东京的繁华商业区,每天来来往往的行人与车辆在无数商店道路上交织,合奏一曲日常。
对某些特殊来说,人群是最好的遮掩,能将怪异融入寻常。
因此,这里也是咒术界的灰色地带。
那些半黑不白的人停留在这里,传播消息或者做各种“不入流”的小生意。
——正如孔时雨。
伏黑惠带着那则熟悉的电话敲开了那扇门。
“这次你又想要交易什么?”孔时雨掐灭了手上的烟,打开工作室的窗户,让风吹散满屋灰尘,“或者我该问——你是谁?”
他再次看到这个眼熟的少女,时隔多年,竟然丝毫未变,那双碧绿眼眸沉静安寂,宛如一座安静沉睡的森林。
她多年前突然出现,留下一句让人至今想不明白的话后像颗流星一样转瞬即逝,连痕迹都随之消失不见,多年后又用一张年轻的面孔出现,仿佛这二十多年的光阴没有流动流逝。
——一如昨日。
第35章打破外壳
咒术界诞生过许多怪人。
天才和废物,平庸者或是堕落者,强者同弱者……再怎样的独特,再怎么怪异,见多见久了,没有什么是真值得拿出来说的,命运轮盘上,只有死亡与生命众生平等地给予给所有人。
孔时雨就是靠咒术界吃饭的。讨饭的人,只需要填饱肚子就足够,自然不会嫌哪一口是好人给的,哪一口是坏人给的,除了生死,还有他们也平等地对待每一个带着金钱而来的顾客。
孔时雨从刑警变成半黑不白的中间人,被上任前辈告知的第一句话就是干他们这行,最忌讳对客人有真心,其次忌讳接待没钱的顾客——前者容易人财两空,后者容易痛失饭碗。此句乃是这行的金科玉律,甚至能上升到哲学的程度。
可惜还没等他将这句话运用在工作,那位大前辈就被一位恼羞成怒的顾客扼住命运的后脖颈喂了咒灵,连一句遗言都没留下来。
于是刚入行的菜鸟从中再次悟出一个真理:不论如何,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或许是他有天赋,也或许是他本来就是个没什么良心的。
凭借良好的服务态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职业素养以及视而不见的冷漠心肠,三者合一造就了咒术界人人称道的金牌中介。
孔时雨就这么按部就班地走在自己规划好的路上,送走一批又一批的人,迎接下一批顾客,这些客人里有跟他相熟的,有跟他十分陌生,有人对他有恩,也有人与他有仇。
但多年过去,那么多爱啊恨啊的人,大部分已经在三途川等着投胎,而他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赚钱,生活,赚钱,睡觉,赚钱……
醒也挣钱,睡也挣钱,翻遍整个咒术圈再找不出一个比他还敬业还铁石心肠的人了。
——直至今日。
“你是谁?”
少女听到孔时雨的问题,眼中微微露出一丝惊讶,她似乎没有想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因此眉头一皱,但随即又放开。
“只是交易,不需要回答问题吧,”她在桌上放下一个分量十足的小箱子,将其面朝孔时雨打开,展现在中介人面前的是一片璀璨的光芒,“这是Alexandrite(亚历山大石),你也可以说是五条家的紫翠玉,前前代家主从俄国带回这种宝石,在发现它可以篆刻记录一部分的术式后——”
“你是伏黑甚尔的什么人?”孔时雨似乎预料到少女的避而不谈,直接问出最想知道的问题,他的眼睛死死追着少女的绿色眼睛,想从里面找到一份答案。
“……”
——他没见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