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独和穆钎珩见面,他根本无法平静。
穆钎珩则安静淡然地垂着眸,英俊的脸上依旧带着疏离,他站在月色下,披风上洒满了霜白的月光,眉间孤寒一片。
谢明夷望着他,想起从前那个热烈的少年,竟觉得恍如隔世一般。
他走近一步,下意识想靠他近些。
穆钎珩却随之后退,与他保持距离。
谢明夷的心里塞满了难过的情绪,酸酸涨涨的,堵得发慌。
这份明显的疏远和拒绝,伤到他了。
谢明夷咬咬牙,道:“还没来得及恭喜少将军,听说就快完婚了吧?你曾经可是说什么永不进京的,没想到吧,到头来不还是得进京?”
“所以呢?”穆钎珩声音有些低沉,不带丝毫情绪。
他似乎不为所动,看着谢明夷,就像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路人。
谢明夷眼中划过一丝受伤得神色,随之刻意将话说得刻薄,语气讥诮:
“所以,你还挺能装的,就爱装出一副笃定的样子,到最后不还是打自己的脸……”
明明说着伤人的话,可不知为什么,自己的心却如鲜血淋漓一般,绞痛得厉害。
“国舅爷的性子果然没变,但我的事,似乎和你无关吧?”
穆钎珩抬眼,冷如玄铁的目光轻轻扫了强颜欢笑的少年一眼,很快便移开。
说话间,他狠狠咽下一口血沫,喉间血腥气蔓延,一只手紧握着腰间佩刀,手背上青筋暴起。
而这股力道牵扯着背部肌肉,新添的鞭伤交错纵横,被连带着隐隐作痛。
谢明夷难以置信地看了男人一眼,确定他是真心实意这么说的。
接着慌忙眨眨眼,把泛起的泪花憋回去,他双眼通红,道:
“穆钎珩,以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还不行吗?难道这么久了,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我不喜欢你了总可以了吧?但你对我这样又是凭什么啊?就不能只是朋友吗?我们一起长大,就算养只阿猫阿狗也得有感情了吧?”
他一连串问了一大堆,越说越激动,就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平都吐出来,又像是唯恐没有机会说了。
少年衣着单薄,站在深秋寒夜里,哆哆嗦嗦的,任谁看了都心疼。
他盯着穆钎珩,企图在他脸上寻找到一丝柔情。
哪怕是忆起往昔的美好……
但穆钎珩又一次让他失望了。
“说完了吗?”男人眉心微动,深邃漆黑的眼眸无比平淡,语气冷漠,道:“我走了。”
他对谢明夷的话感到厌烦似的,丢下这简短的一句话,转身便走,一副急欲摆脱什么难缠的东西的样子。
“穆钎珩……”
谢明夷还留在原地,吸了吸鼻子,带着点哭腔,叫了他一句。
远处乌云遮住了月光。
穆钎珩身体微僵,而后抬手将披风解了下来。
他递给谢明夷,指尖蜷缩着,忍住触碰少年的冲动。
“夜里冷,国舅爷回去吧。”
穆钎珩最后说了一句,头都没回。
——
谢明夷回到帐子里,便觉得浑身都冻透了。
他叫了火盆,不许任何人进来,将披风丢到床边的地上,独自缩进了柔软的锦被中。
在这里,几乎每个人都入乡随俗,睡觉用毛毡和毛毯,谢明夷也这样睡了两日,却觉得浑身不舒服,他向来娇惯,皮肤也细嫩,便觉得昂贵的毯子都是粗糙之物。
有人报给谢书藜后,在这风沙呼啸的围猎场上,谢明夷立刻拥有了难得的云锦织被。
暖和的感觉渐渐涌上身体,他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却不觉得舒服。
想了想,还是把那条墨色的披风捡了起来,放到床上。
怎么想都觉得别扭。
穆钎珩既然这么厌恶他,又为何会在最后关头给他一条披风?
想来,只是和他的个人教养有关吧。
毕竟在谢明夷的记忆里,穆钎珩连路过的一只麻雀都要喂点小米,他骨子里是温柔的。
这只不过是穆钎珩可怜他罢了。
找陆微雪没找到,遇到了穆钎珩,没忍住说了那么多,可到头来,人家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他自己来了出独角戏。
以后再见穆钎珩,就更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