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左右看看,笑道:“咱家今年犯小人,也是这几年太平顺了,总有些不长眼的觉得日子太舒坦,咱若不敲打敲打,真当我侯府好欺负呢。”
卫儒脸色稍霁:“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暄儿近来受累,便趁此机会好生休息吧。”
卫暄心里别提多憋屈了,冷笑一声,说道:“北燕蛮子走了,那位可算是倒出功夫来对付咱们了。”
说起来,小西山那事儿并无确凿证据,只凭捕风捉影,对侯府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而皇上却下旨令北府查明此案,又先暂罢卫暄职务,冲的可不是真相。而是李淮生气了。
梅苑案发至今,他想要的目的没有达到,反叫卫昭活蹦乱跳的,公堂自辩更被传为一段佳话,深得百姓推崇。洪坤与镇国侯府没有如他所愿斗的你死我活,反而风平浪静,更叫他心中惶惶不安。
北燕使臣前脚一走,陆家上告,李淮顺势而为再度盯上侯府,可谓心急。
卫昭本来气儿也不顺,拿到城西铺面契书之后,才又重新高兴起来,将烦恼事暂时搁置一边。
那日公审之后,卫昭一直关注此案后续。北燕理亏在先,李淮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狠狠诈他一笔。朔北六州之事眼下还不是商谈的时候,便趁此索要金银粮草马匹若干,北燕使臣不敢擅作决定,上书表明需禀了北燕皇帝再做决断。
完颜鸿于是被暂时扣押,只等北燕拿钱赎人。当然,关押完颜鸿这等不讨好的事儿也落在了长孙恪头上。毕竟在盛京城,南府大狱才是防守最严密的。
长孙恪大手一挥,将完颜鸿关在南府衙门秘牢之中,特意安排在古金隔壁,好叫他主仆二人联络联络感情。契书到手,古金便被提出秘牢,交给了完颜祯留下接应的人。
卫昭于是在第二天,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带着霍宝儿去城西视察他的铺子了。
两间铺面,一间在清水街,紧邻望月楼。一间在太学附近的太华街。
“宝儿,回春堂被查封,你说本公子用这铺面也开间药铺如何?”
霍宝儿摇摇头:“少爷,回春堂是老字号,虽然眼下被查封,但那案子是管事做的,只要他们东家运作一番,重开指日可待。两间药铺挨得这么近,这不是找事儿么。”
卫昭睨他一眼:“你觉得回春堂的东家能大过镇国侯府去?”
霍宝儿努努嘴:“那可说不准。”
“那你想开什么铺子?”
“蜜饯铺子呗!”霍宝儿眼睛亮亮的:“咱姜婶子手艺那么好,往常在洒金门摆摊,那么好吃的蜜饯都卖不上价。若在这铺子里头,届时换上包装,必能赚的盆满金箔。”
卫昭摩挲着下巴,赞同的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定了!回头派个人过来收拾收拾。”
霍宝儿笑眯眯应下。
卫昭在这附近逛了逛,见宁致远又到护国寺摆摊抄书了,遂上前打了个招呼。卫儒原本看中宁致远人品学识,想要留他在府上做个门客,给卫远启蒙,有侯府这棵大树,日后若想入官场,自然顺风顺水。但宁致远拒绝了。
人各有志,卫儒不便强人所难,倒也留了话,只要他愿意,侯府总会给他一个前程。
已经入夏,天气愈发炎热。宁致远的书摊正在一颗老树下,还算阴凉。陈大一早便给他送了一筒清水,然后便到城西码头做工去了。
卫昭问宁致远:“陈大家那位少爷身体如何了?”
宁致远微微叹息:“其实本来也不是什么重病,只是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医治,拖到现在反倒不好了。我见陈大这两日一筹莫展,只怕那位少爷是真的不行了。”
卫昭想了想,道:“我家中认识医术不错的大夫,此前也对陈大提及,但看他似乎并不愿与我有太多牵扯,我便是想帮也无能为力。他与宁公子倒是关系不错,不如宁公子牵个线,药钱不拘多少,都由本公子出了。”
宁致远默了片刻,说道:“我与他也算不得亲厚,不过是因文宇一事多了些接触罢了。他家那位少爷我也素未谋面,但观陈大平日行事,是个谨慎之人。恐是那位少爷身后有些牵扯吧。”
卫昭说道:“总是一条人命,他尽心照顾那位少爷多年,是忠义之人,断不会看他家少爷白白葬送性命的。”
宁致远点点头:“此事我也只能尽力说和,成与不成,我都会给三公子留信儿的。”
“那成,我便不打扰宁公子了。过些日子我长姐要到护国寺礼佛,我先去做些安排。”
皇后每年都要到护国寺去,这不是什么秘密,卫昭与宁致远告别后便直奔护国寺去了。
“……少爷你看,那大和尚竟然在吃酒!”
霍宝儿抬手一指,卫昭一眼便看见食肆里大口吃肉喝酒的和尚。刺眼阳光洒下,照的那和尚的光头锃亮,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大和尚也忒张狂了,竟在佛祖眼皮子底下犯戒。”卫老太君素日也礼佛,前些年卫昭没少陪着老太君到护国寺来。耳濡目染下,霍宝儿竟也开始虔诚信佛了,如今见了这和尚,自然要替佛祖抱不平。
卫昭看了那和尚一会儿,笑道:“绝学无为闲道人,不除妄想不求真。”
那和尚似乎听到卫昭所言,终于舍得从酒肉里抬起头来,朝卫昭淡淡一笑,抹了抹嘴上油光,转身便进了护国寺。
霍宝儿仍旧愤愤:“太狂妄了!”
卫昭倒觉得那和尚颇有些意思,也随其后进了护国寺,每年都有专门的师父接待皇后,卫昭办这事儿也早就轻车熟路了。
“无明小师父,可见到适才进寺里的和尚?高高大大的,三十出头模样。”
无明笑着答道:“那是师兄无寂,了尘大师的弟子,在外游历多年,今日方归。”
“原来如此。”卫昭知道护国寺有个了尘大师,只是他一向闭关,不理寺中事务,他不曾见过,更无从得知了尘大师的弟子了。
而此时那个吃酒的无寂和尚正跪坐在蒲团上,与了然方丈和了尘大师说着路上见闻。
时候差不多了,了尘便叫他回禅房休息去了,望着弟子离开的背影,少不得忧虑的叹了口气。
“偏生在这时候回来。”
了然同样叹息:“无寂慧根极高,只可惜了……命犯红颜,在劫难逃。”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