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出院门时,她似有所觉,轻轻回头看了一眼。
一抹粉红的宫绸裙摆飘在廊柱的角落里,飞快地消失不见了。
江容也步伐轻快地向瑶光堂走过去。
只是才望见院门,忽有两名侍女匆匆沿着墙边越过她们,先到了瑶光堂。
其中一名侍女嘴唇张合,语速很快地说着什么,江容隐约听见几个字,“……请孺人快去吧。”
“殿下可说了找孺人是什么事?”守门的侍女兴奋问。
“这我们可不知道。”传话的侍女便说,“殿下的吩咐,谁还多问?还不快去告诉你们孺人?”
“看来又不巧了。”江容停下脚步,笑问李嬷嬷,“那便先回去罢。”
“留个人说一声娘子来过了,免得生出误会。”李嬷嬷命碧蕊,“你等着,见机回话——别给娘子惹麻烦。”
碧蕊领命留下,李嬷嬷挽着江娘子向回走。
从江娘子面上,她仍看不出什么,却不免有些常有的猜测,便语带宽慰道:“娘子这一来,殿下也愿意见人了。昨儿张孺人那么急着和殿下说上学的事,就是怕离了云起堂,再难和殿下说上话。这会儿叫柳孺人去,当是有正事要说。不然,就该过来。”
“嬷嬷,多谢你。”江容笑道,“只是别说府里的众位都来得比我早,便是我来得最早,难道殿下见谁,我还要不高兴吗?那也太没道理了。”
她一个侍妾,去吃萧显的醋?
又不是什么恩爱眷侣,有情鸳鸯,不过“主人”与“妾”。
这一席话,反倒让李嬷嬷没了言语,一时笑道:“娘子要真这样想啊,也不辜负殿下的用心了。满府里只数张孺人服侍殿下最久,又有大郎,连李侧妃都要客气两分。她又是宫人出身,和娘子相仿,我看,殿下是真想娘子在府里过得舒心自在些,又怕娘子寂寞,无人说话,昨日才叫她来的。娘子自己想得开,日后就更开怀了。”
品着这话里的意思,江容笑道:“可惜今日晚了,不合适,明日后日,定去谢过张孺人。”
“也快到正午了,娘子歇着吧。”李嬷嬷请她先入院门。
才一个时辰过去,云起堂忽地热闹了起来。堂屋的门大开着,院里多了许多侍女搬运箱笼,严嬷嬷正领着芳蕊登记账册。
见人回来了,她忙放下纸笔迎上来,笑道:“娘子的新衣做好了几件,只怕还有不合身的。正是离午饭还有一会儿,娘子若不累,就先试试,不合适的,就现让她们改?”
“那就试了吧。”江容正没什么事。
她一句话,院子里的人就流动起来,很快流向自己该在的位置。
严嬷嬷亲自拿着衣裙替她上身,先把红罗裹胸在她胸口比了比,待穿上,又看胸前腰身合不合适,用手去比是该宽些,还是再收窄些。
小腹被触碰,江容没能忍住,缓缓地打了个寒颤。
“娘子冷了?”严嬷嬷连忙给她披上一件外衣,“这裹胸还是再收紧二分看看,怎么样?”
“嬷嬷看好,就是好。”拢好衣襟,江容抿出微笑。
“女人呐,是不能冻着着凉。”严嬷嬷叹道,“一时半刻的不注意,将来却要吃苦受罪。是我疏忽了。娘子一会喝碗姜汤。”
“嗯。”江容轻声应着,想把变快的心跳赶紧压下去,“这哪里怪得嬷嬷。”
“别说殿下把娘子交给了我们,我们就得服侍好,一星半点的闪失都不能有,就说娘子的为人,若在我手里出了事,我心里也过不去呀。”严嬷嬷说着,忽地想起了清晨她和李嬷嬷商议的话。
“哎呦,我真是糊涂了!”
她转了笑,忙给江容重新束好衣裙,用带着亲热的语气,直白问出话:“还不知娘子的月事是哪天来?好叫人先预备着。若有不调、不妥,也好尽早请太医来看呐。”
她身后,骄阳轻闪,好像刀光划破空气,看不见的杀机轻飘飘降临在这间绣房。
江容双手交握,指尖在掌心凉得发僵。
萧显并不在意道:“不易有孕又不是不能有孕,还是我不够努力。”
和离一事还未有论断,若是此时有了身孕,那岂不是更别想离开裕王府了。
萧显说得对,不易有孕又不是不能有孕,在他如此频繁之下,难保不会有孕,她还是得服用避子汤,以绝后患。
她眉眼冷清,完全不复方才温存,“我愿意与你敦伦,是因为可以感受到床笫之欢,情动愉悦,但这不意味着我想与你孕育子嗣。”
她言语警告,“你若再有小动作,便不许再碰我了。”
第59章手札
萧显的马车抵达左相府,管家迎上前来,代为通传。
书房内,一向端庄温语的江夫人声量拔高,情绪激动,“你最初选这三人时我就不同意,现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说你因知道阿容娇纵不堪,所以故意选低门小户相看,为的就是日后好拿捏。”
“阿容名声都被你败坏了!”
其中缘由有无法言说,左相只能温言相哄,“夫人,我们阿容自然是最好的,流言之所以被称作流言,就是因为未被证实,聪明人是不会听信的。”
“不会听信?那这满街的传言又是从何处来?”
李嬷嬷在外接待琴音,道谢应酬,严嬷嬷不用人帮,自己一个人一双手,很快将江容的四尺乌黑长发,挽成了清逸高举的飞仙髻。
“袁孺人前年十月入府,从进门到敕封孺人,本一直住在宋妃的偏殿里。后来宋妃去了,宁德殿封锁,连大姐儿都送去宫中,请贵妃娘娘抚养,袁孺人自然不能再住。”她手上不停,口中简洁又明晰地介绍着萧显府里的人,“殿下就让她搬去和李侧妃住了。”
“原来如此。”
对萧显府的妃妾,江容其实有所了解。但她仍认真地、一字不错地听着严嬷嬷讲述,还细问:“可似乎,柳孺人是自己住的?倒是张孺人和薛、乔两位娘子一起住着。”
“是了。”严嬷嬷笑道,“柳孺人住瑶光堂,张孺人三位住在永春堂。”又说:“咱们王府虽大,等娘子住上几个月,各处走过,也就熟悉了。”
江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