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天域弑神宴
第一章:骨桥喋血,琼浆隐腥
罡风如无形之刃,在混沌深渊之上凄厉尖啸。桥,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一条在虚空中蜿蜒的巨兽脊骨。暗金色的骨质桥面,流淌着凝固血河般的诡异光泽,弥漫着能冻结灵魂的苍莽凶煞之气。这便是连通下界与九重天域的唯一通道,亦是筛选飞升者的第一道生死磨盘——弑神桥。
处,楚烬伫立。粗陋的麻衣裹着他看似瘦削的身躯,那是从一位刚被深渊吞噬的失败者身上剥下的遗物。淬体境初阶的孱弱气息被完美伪装,掩盖了矿场烙印与罪域黑血共同锤炼的坚韧内核。他的眼神,像极北冰川下沉寂万载的玄铁,冷冽而坚硬。唯眼底深处,一抹熔岩般滚烫的凶芒——源自血脉的诅咒,“血戮之眼”——偶有压抑不住的流溢。“过桥者生,坠桥者魂消道灭!”天穹传来威严宣判,声浪如巨锤轰击神魂,震得桥头残余的十几个飞升者面如土色。楚烬抬脚。第一步踏足血色骨桥的刹那——嗡!万钧重压加身!仿佛亿万座神山轰然镇落,骨骼不堪重负地呻吟。这非纯粹重力,而是肉身与神魂的双重碾磨。狂暴罡风亦骤然狰狞十倍,由无形利刃凝为实质——无数灰白风锥撕裂虚空,尖啸着攒射而至!嗤啦!左旁一名修士仓促撑开的灵光护罩瞬间纸破,十数道风锥透体而过!鲜血内脏喷溅,连惨叫都未及完整,便被狂风卷入深渊,了无痕迹。楚烬瞳孔微缩。罪域矿坑深处锻造出的战斗本能悍然接管躯壳。他身形如灵蛇扭曲,猛地向下伏倒,脊背近乎与冰冷粗糙的骨面贴合,险险滑出数丈。凌厉风锥挟死亡寒意掠过梢,击打桥面迸射出刺目火星,在坚硬骨质上犁出深刻沟壑。规避!再规避!侧翻,贴崖规避三枚锥尖;团身滚进天然骨刺凹陷处,躲开一片笼罩区域的暴风尖矛;足踏凸起骸骨借力纵跃,从两道交叉切割的锥网缝隙惊险穿过……每一个动作都在电光石火间完成,简洁、高效、精准到令人头皮麻。汗水与不知何处溅染的血珠混在一起,沿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滚落。血戮之眼在死亡的刺激下蠢蠢欲动,撕裂吞噬的欲望焚心蚀骨,却被强压为冰下岩浆,灼烧出更为恐怖的专注与感知力。眼底赤芒一闪即逝。然而,就在他刚从一片密集风锥雨中脱出,身形由极动到微滞的瞬间——“嗯?”一声冰冷如刮骨刀的轻咦,穿透狂暴风啸,清晰地扎入楚烬耳中。楚烬心脏骤缩!浑身肌肉如精钢绞弦绷紧!目光不动声色侧扫。骨桥侧上方,一片金辉流转的云台上,伫立数道身影。银光凛凛的神甲覆盖全身,繁复神纹流淌着令人窒息的威严。为者,面若刀削,眸光沉冷如寒潭,双手抱胸,正死死锁定桥上的他。神将!名为凌风!其左侧略年轻的神卫嗤笑:“淬体初阶?下界真是愈不堪入目。不过……方才躲闪那几下,倒有几分山野精怪般野性。”凌风眸光更冷,似能洞穿楚烬伪装的皮囊:“非野性。是尸堆里爬出的杀戮本能。还有他的眼,”他视线停留在楚烬低垂的眼帘,“藏了凶物。虽是微瑕,不容轻纵。”楚烬立刻更深地埋,将所有锋芒连同那丝惊疑敛入麻木与恐惧之下。他提向前,不再游刃有余刻意闪避。脚步踉跄,几次与死亡擦肩,甚至故意让一枚风锥撕裂左臂皮肉,带出一串血花,狼狈尽显。“哼!”凌风鼻翼微动,眼底疑虑稍减,却也未消,“盯死他!过桥带至刑目台问讯!”命令下达,目光转向他处,然那阴冷的神卫视线已如跗骨之蛆,牢牢黏在楚烬背心。“是,凌风大人!”楚烬脊背似有冰针刺入。血戮之眼的暴露比他预想更快更致命。他必须将尘埃的角色扮演到底。收敛心神,全力应对愈凶险的骨桥。罡风化为毁灭风暴,重压似要碾碎五脏。断隙狰狞裂开,下方混沌深渊吞吐着吞噬一切的吸力。不断有飞升者惨叫着坠落、消失。楚烬沉静如冰渊顽石。每一次纵跃闪避,都如精密筹算。避开致命罅隙的风暴漩涡;借崩碎骨渣遮挡锥雨;以承受边缘擦伤换取关键移动间隙……他不再思考神将的窥视,血眼的隐患,只念一字:生!不知经历几多生死轮回,当他踏足弑神桥尽头那温润坚实的白玉平台时,重压骤然消失。他猛地一个趔趄,单膝重重跪地,剧烈喘息,汗水早已浸透麻衣。抬头,天地骤宽。无垠的白玉广场,尽头矗立着九座通天光门,神辉巍峨各映苍穹。头顶琼楼玉宇悬浮于流云,仙禽展翼留下七彩光痕,缥缈仙乐若有若无。纯净到凝液的灵气拂面而来,如神之抚慰,涤荡神魂尘埃,与罪域腥黑、骨桥凶煞判若霄壤。楚烬的瞳孔却在踏上广场的刹那猛缩。纯净灵气织就的华丽天幕下,一道极其细微、近乎被完美净化湮灭的……血气!非战场铁锈腥甜,而是一种精纯到极致、蕴含无尽怨憎、仿佛由万千生灵精魂反复熬炼提粹的……本源精血之气!若非血戮之眼对血的绝感知,若非他曾在矿奴血池中浸透生死,绝难捕捉这丝隐藏至深的恶臭!更让他心寒的景象随之撞入眼帘。早前过桥的飞升者们,被身着素白云纹袍的神仆引领,走向广场边缘一片临时搭就、装饰华美的宴饮区。金丝楠木巨案铺着莹白云锦,其上珍馐如山,流光溢彩:状若龙肝凤髓的仙果流溢宝气;玉杯中七彩霞浆荡漾生辉;蒸腾着氤氲灵气的异兽肉糜气息扑鼻……诸多神仆手持剔透水晶杯盏,为那些神色仓皇又受宠若惊的飞升者们斟满一种液体——猩红透亮,如同凝固的血宝石!浓郁果香与磅礴灵气从中弥漫,完美掩盖了其他一切。而那丝被楚烬捕捉到的、精纯怨憎的血腥本源,正是自这“琼浆”深处渗出!“飞升者,此间留名。”一个神仆漠然至楚烬身前,语气如霜板。楚烬顺从起身,目光低垂,死死锁着水晶杯流转的猩红。血戮之眼灼热传递着憎恶与一丝无法抑制的吞噬渴望。神族琼浆,竟以矿奴精血为引!这一认知如毒龙缠心。矿场深处枯槁干尸、黑血矿脉中冤魂的无声尖啸在脑中回荡。天域金玉雕琢的神座之下,涌动着比罪域泥沼更冰冷、更贪婪的血渊!他不动声色,随人流走向登记案台,心如封冻万载的火山。收集证据?这猩红琼浆便是染血铁证!他要铭记它的每一次流转,神仆递杯的每一次麻木漠然,飞升者饮下血琼时每一份陶醉的无知!就在行近登记案时,怀中古拙玉佩毫无征兆地一跳!温润玉料深处,似有蛰伏之物猝然惊醒!不是心跳,更像一柄沉眠剑魂感应到共鸣锋锐的震颤!几乎同时——一道煌煌如天罚、冰冷似玄冰的恐怖剑意,自广场最高空、那座笼罩于最尊贵神圣金辉中的恢弘殿宇深处——跨越无尽距离——如无形实质的冰锥,瞬间贯穿虚空,狠狠刺向楚烬眉心!剑意源头——凌霄神君!玉佩异动瞬间引动了他的佩剑!并引来了诛心绝杀的意志!楚烬浑身寒毛倒竖!心脏如被无形神钳攥爆!千钧一!他头颅更深地埋下,几欲撞向胸口。体内力量被死死镇压,尤其那躁动欲裂的血戮之眼!他瞬间将所有惊骇、杀机、狂怒压缩成一片冻土,只留下淬体境飞升者在至强威压下应有的、至纯的恐惧与茫然。肢体剧烈颤抖,脚步虚浮踉跄,一步踩空,“噗通”跌跪在地。广场依旧仙乐缥缈,一派安然祥和。除他与剑意源头,无人感知这无形无息却又瞬分生死的绝杀。“作甚?报尔名讳!”神仆厌烦叱喝。楚烬抬头,脸色惨白,只剩劫后余生的死寂与面对无上天威的敬畏惶恐,声音抖如风中残叶:“楚……楚烬。”他报出那个早已埋葬于下界尘埃中的名字。目光却借着抬的瞬息,飞快而隐秘地扫过金光刺目的殿宇深处。那里,一双淡漠如天道、洞悉乾坤的金色神瞳,仿佛隔着时空的帷幕,冷冷锁定。怀中玉佩,归于沉寂温润。但楚烬知晓,这平静之下,是汹涌欲噬的杀局。弑神桥只是饾饤小菜。天域这场为他凶兵、为他玉佩、为他而来的“弑神之宴”,帷幕方由这柄神君之剑——狠狠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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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血桥启宴
第一章:骨桥试血,琼浆藏锋
罡风凄号,卷起深渊底部的混沌浊流,抽打在那道横亘虚空的巨大骨脊之上。暗金色桥体流淌着凝固血浆般的光泽,散出跨越纪元的凶煞气息。弑神桥——下界飞升者叩开天门的唯一通途,亦是九成九试炼者的埋骨之所。
桥之地,楚烬独立。粗陋麻衣裹身,取自一位被虚空裂隙吞噬的失败者遗骸。他将矿场烙印的痛楚与罪域黑血侵蚀的痕迹尽数收敛于淬体境初阶的孱弱假象之下。眼眸如极地寒渊深处未曾融化的玄冰,唯有瞳孔最深处,一抹熔岩熔浆般的凶戾赤芒——血戮之眼——在死寂之下悄然涌动。
“过桥者生,坠桥者魂消道灭!”九天之上神音如巨雷轰鸣,震荡神魂。几个飞升者面无人色,后退者撞上无形神壁,如困兽撞笼。
楚烬抬步踏入。
脚底触及血色骨桥瞬间——
轰!
万仞神山压顶般的重力骤然降临!骨骼悲鸣。这不是单纯的物理威压,更是对肉身本源的碾磨,对神魂意志的拷打。呼啸罡风陡然暴虐,灰白色风锥由气态凝为实体,根根如冥府投矛,撕裂虚空尖啸射来!
“噗嗤!”左翼一修士催动的护体灵光应声破碎,七八根风锥瞬息贯穿其躯,留下透亮窟窿,鲜血裹挟破碎内脏喷溅如花,转瞬便被混沌气流卷走吞没,只余风中几丝腥甜。
楚烬腰背筋肉瞬间绷紧!源自罪域矿坑最深处尸山血海的生存本能悍然爆。他身形如无骨之蛇,猛地贴地滑伏,脊背几乎撞上冰寒粗糙的桥骨,险险滑出三丈余。数股风锥带着厉啸贴着头皮与后背掠过,凿入骨桥,激起刺目骨屑!
规避!闪转!腾挪!
侧身翻入骨刺缝隙,险避风锥之网;团身蜷缩,藏入巨椎凹陷处;足尖猛踏一处嶙峋骨突,身形暴起,从交叉切割的三道致命锥隙间惊鸿穿过……每一个动作简洁至颠毫,绝无冗余,效率高得令人心悸。汗水混杂飞溅的血滴砸落,血戮之眼在极致压力与鲜血刺激下灼烧奔涌,撕裂吞噬的欲望咆哮欲出,被他硬生生按捺,化为冰层下奔流的熔岩,煅烧出更加恐怖的专注力。眼底熔岩赤芒一闪而没。
就在其身形由极动至微滞,旧力未去新力未生之际——
“嗯?”
一声冰冷如刮骨寒铁的轻哼,穿透凄厉风啸,精准刺入楚烬耳膜!
楚烬心脏骤停!浑身骨节瞬间出细微错响,如强弩绷至满弦。眼角余光如微光扫过。
骨桥之侧,悬空金云台上,数道身影如山矗立。银亮神甲辉光凛冽,繁复神纹流淌着令人窒息的威压。为一人,面目如同被刀斧劈凿出的坚岩,双臂抱胸,目光如锁定猎物的寒潭深潭,正是神将凌风。
其左侧年轻神卫嗤笑:“淬体初阶?下界已是废土不成?不过方才狼狈窜逃那几下,倒像个荒野求生的鼠辈。”
凌风眸光深潭更冷,似要将楚烬这层皮囊穿透:“非是鼠辈。是血泥里滚出来的搏杀本能。还有他那双眼,”视线如针扎向楚烬低垂的眼睑,“藏污纳垢,隐有凶光。虽蝼蚁微末,却属不洁之瑕。”
楚烬头颅更深埋下,所有锋芒连同惊疑化为尘埃般的茫然恐惧。他加快步伐,不再追求无伤闪避。步履踉跄沉重,刻意让自己数次险死还生,甚至让一枚擦臂而过的风锥撕裂上臂麻衣,留下一道寸许血痕,狼狈毕显。
“哼!”凌风鼻腔微震,眼中锐利稍敛却未散,“过桥后带入刑目台,验明根骨神魂!若有不净……魂灯抽魄!”命令下达,目光转向他处。然那年轻神卫阴鸷的目光已如毒蛇缠绕,粘附楚烬脊梁。
“遵令,凌风大人!”
楚烬背后如抵冰锥。血戮之眼的隐患远预估。他必须将尘埃伪装的彻底完美。
收敛心神,前方骨桥愈险恶。罡风化作灭世狂龙,重压几欲碾碎五脏。骨桥之上豁口狰狞,混沌渊薮吞吐着灭绝吸力。飞升者惨嚎声不绝。
楚烬心神沉静如万载玄冰。每一次闪避都是本能与计算交织的艺术。借用崩碎骨屑遮掩身形;以承受小伤换取关键位移;精准踏足骨桥最稳固节点……排除杂念,唯有前行一念支撑。
当脚掌终于踏上桥尾那片温润流转的白玉神光平台,重压骤然消失。巨大惯性让他身躯剧烈一晃,右膝重重跪落于地,粗砺喘息喷出白雾,汗水浸透麻衣已半干为盐霜。
抬头,九重天域画卷骤然展开。
无垠白玉广场铺陈天地,尽头九座万丈光门接天连地,各色神辉流溢,威严庄穆。穹顶琼楼玉宇悬浮于霞光流云间,瑞兽珍禽虚影翩然而过,缥缈仙音似从九天垂落。
浩荡纯净灵气如天地本源,拂面润骨,涤魂净魄,与罪域污浊、骨桥煞狱天壤之别。
然而,楚烬踏上广场的刹那,瞳孔却猛地缩成针尖!
在这醉人的天地灵源深处,一丝微弱到极致、近乎被完美神性湮灭的……腥戾之气!绝非铁血战场那股粗犷,而是一种精纯到匪夷所思、饱含凝炼怨毒、仿佛万千生灵本源精魄被反复熬炼萃取后的……终极血气!纵是血戮之眼对此异禀奇觉,若非矿坑深处黑血浸骨、尸骸为伴的锤炼,亦难捕捉这一缕隐藏至深的孽业之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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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令人窒息的景象随即撞入感官。
早先过桥的飞升者,被素白衣袍、神情漠然如傀儡的神仆带领,走向广场边缘一片华帐高悬、铺设奢靡的宴饮之所。
乌沉金丝神木巨案铺展雪白云锦,其上奇珍异馔堆积流光溢彩:状若游龙翔凤的仙果喷薄霞气;琉璃盏中七彩琼浆明艳流转;蒸腾灵雾的异兽肉羹芬芳醉人……
数名神仆手托剔透如无物的水晶高杯,内盛明艳如凝固红宝石般的液体。奇异果香交织浩瀚灵气扑面,完美掩饰一切杂陈。而那缕被楚烬识别的、蕴含精纯怨毒的血腥本源,正是自这琼浆玉液深处幽幽渗出!
神宴琼浆——以矿奴精魂为引!
此念如地狱幽火焚心。矿坑深处累累干枯骸骨,黑血矿脉中凝结的亿万无声惨嚎瞬间充斥魂灵。天域金碧辉煌的神座之下,涌动的是比罪域矿渣更冰冷、更贪婪无度的万骨血池!
“新晋飞升,于此留名录册。”一神仆不知何时立于楚烬身前,语声平板如金石相击。
楚烬低眉顺目,身体微颤,目光却如铁钉死死锁着那琼浆流转的水晶杯。血戮之眼深处传递着憎恶与一丝疯狂的饥渴。
他随流而行,心如冰封熔炉。收集证据?这杯盏之中便是染血的铁证!琼浆每一丝猩红流转,神仆递酒时的冰冷木然,飞升者啜饮血酿时陶醉的无知笑颜……皆须刻骨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