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一干就是多年。
贝拉一直往返于意大利与日本大大小小的港口间,在承接家族常规的航运业务时,也替对方捎带一些货物,每次的量都不多,也一直没出过什么事。
贝拉?曳舟在适应了海上的工作和生活后,自己也开始做一些“捎带”的私活,做得多了,就听说了一些当代黑手党的传言。
贝拉也不是没有听说过老家西西里黑手党的鼎鼎大名,但她小时候西西里便掀起了轰轰烈烈地抵制黑手党活动,再加上南意也没有什么发展的前途,能“北漂”的年轻人都去“北漂”了,她也算其中一员,与黑手党没产生过什么交集。
在米兰花天酒地时她倒是听说西西里的话事人换了,还是一个和她一样的日裔,当时她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后来贝拉专注于航运业务,加上家族势力扩张,向集装箱领域进军,专注生鲜海产品市场的冷链保鲜运输,贝拉才再一次听说了西西里现任黑手党教父的名头。
海运的承载力在当代已经被发展到了极致,无论是船、还是集装箱、码头与泊位与装卸集散转运都没有能进一步颠覆行业态势级别的优化空间了,现在的海运巨头争夺的就是存量市场,还要受诸多地缘政治、大国博弈所限。
贝拉?曳舟不明白那位于她同样流着远东亚洲人血液的青年教父,究竟是如何插手到那样层级的博弈中去的,又是何时做到的?
她是土生土长的意大利人,只因祖上流有日本血脉,便在家族事务中受到诸多限制。当年她北上米兰,就是气不过成年后只能拿一点信托基金过日子,想闯一闯。
她听说,那个青年教父的母亲不仅不是意大利人,也不在意大利长大,甚至直到继承家族时,意大利语说得也很一般,身体还非常不好。
航海多年的她并不怀疑那些老牌黑手党家族的确能够左右某片区域的政经圈,但上升到国家层面则过于儿戏了,就目前的形式来看,西西里的黑手党影响力在意大利本土都远远还没有到一手遮天的地步。
贝拉虽然满世界做生意,半只脚更是踏进了不那么白的领域,她依然觉得黑手党离她非常、非常遥远,和人聊起黑手党的事就像在听一个故事。
直到有一次她开始从日本“捎带”玻璃鳗被扣押之后。
“捎带”玻璃鳗是她自己的生意,但当时船上还有日本男人上让她带的货物,她又是在家门口——巴勒莫被查的,很不同寻常。
那些常走港口的上下打点,她都是做了的,就算有突击检查、或是与别的船主起了矛盾,港口的人多少会给她放出一些预警信号,可这次竟然是等她的船泊入位,货卸了一半突然遭查被扣。
她甚至不知道扣她船的人是什么来头,她的关系网也全部陷入静默,她根本吃不准事情是冲着谁来的,也就无从谈解决方法。
而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黑手党。
没错,黑手党向她不仅堂而皇之地在港口借海关的手拦截贝拉的货物,还光明正大地与她见面了。
对方身着一身黑西装和深红色衬衣,有一头银色头发,一双淡绿眼睛,看长相是典型的欧洲人,但皮肤和贝拉一样白皙细腻,他脸上覆着一张在喜好时尚潮流的贝拉眼中都颇为夸张的猩红面具。
对方进门后先是将一只泡沫箱放在她面前,又推过来一叠日元,开门见山道,“听说过组织吗?”
他说的是日语,还是标准的东都口音,贝拉?曳舟简直一头雾水,“什么组织?”
对面的男人一顿,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略过贝拉的反问径直亮明来意与身份,“我是彭格列的人。目前,合法捕捞、养殖玻璃鳗的进出口业务许可只有我司获批。经查,你的船上有从日本私运的非法玻璃鳗。”他将泡沫箱向贝拉的方向推出,“此事可大可小,我家先生的意思是,曳舟家的面子可以给,但来而不往非礼也,不知曳舟小姐能开出什么筹码?”
贝拉?曳舟没想到西西里黑手党的权势竟已到了这种地步,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另外一叠日元,“那又是什么?”
“这是组织让你带的东西。既然你不知情,那就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男人抬手看了看表,“不过曳舟小姐,我不建议你将时间浪费在和我刨根究底上,你需要在船舶正常卸货需要的时间内想好怎么回复我。组织中负责与你的成员,顶头上司是一个急性子,奉行一寸光阴一寸金的原则,我想曳舟小姐应该不希望自己的信托基金彻底落入对方手中吧?”
贝拉心里一紧,来人胆敢自称是彭格列的人,难道是真的?
她这些年,也不是没想过看一看当初那个日本男人究竟想委托她运什么东西,自己能不能从中分一杯羹。
直到现在还没这么做,甚至一次次不厌其烦地帮对方“捎带”,是因为对方当年将她从破产和债务满身的状态中拯救出来的代价,便是彻底击穿、掌控了她家族的信托基金。
这也是她这些年在家族中低调行事的根本原因。
她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更无法承受背叛那个日本人后,对方停止发放信托基金的分红,甚至家族信托基金直接被吞食的结局。
她的喉咙一下子发紧了,忍不住死死盯住那叠漂洋过海的日元,她并不是一个傻子!“你说的组织……是在利用我的船满世界飞,来倒腾日元?”
日本央行利率长期保持稳定且维持在一个极低的水平,所以出现了很多“渡边太太”拆借日元炒外汇获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