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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篝火余烬与无声试探（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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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再次降临。

祁奥阳蜷缩在一处背风的岩石凹陷里，远离了那片让她饱受折磨的硫磺温泉。后背的伤口在凝血酶和身体残存的自愈能力下，终于勉强止住了血，新缠上的绷带是她自己摸索着完成的，歪歪扭扭，但至少覆盖了伤口，隔绝了冷风。右臂的雷霆反噬灼痛感稍缓，但依旧沉重麻木，使不上力气。

身前，一小堆篝火噼啪燃烧着，橘黄色的火焰跳跃着，驱散着夜间的寒意，也映亮了她苍白的脸和眼底深重的淤青。这是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在附近捡拾的枯枝点燃的。火光带来的微弱暖意，是这片冰冷绝望世界里唯一的慰藉。

煤球蜷缩在她腿边，小小的身体紧贴着她，出细微的呼噜声，琥珀色的眼睛在火光下反射着温暖的光。

篝火对面，隔着一条狭窄的岩石裂缝，雷狮靠坐在另一块巨大的黑岩下。跳跃的火光在他冷峻的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深紫色的眼眸半阖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他一条长腿随意地曲起，手臂搭在膝盖上，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小片枯叶，姿态看似放松，但那宽阔肩膀的线条却依旧如同绷紧的弓弦，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内敛的压迫感。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丛林传来的、不知名夜虫的鸣叫。

祁奥阳低着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左手掌心。那里放着几样东西：半块压缩饼干，一小片干净的苔藓上放着几颗煤球白天找到的野果，还有……两片用透明塑封单独包装的、白色小药片——高效止痛片。这是她从那个被雷狮丢弃的医疗箱角落翻出来的，仅剩的、未被污染的止痛药。

后背的伤口在篝火的暖意下依旧传来阵阵闷痛，右臂的灼痛也未曾停歇。止痛片的诱惑力巨大。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一片，剥开塑封。微苦的药味在空气中弥漫开。

她犹豫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篝火对面。

雷狮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半阖着眼，仿佛已经睡着。但祁奥阳知道他没有。他的指尖停止了捻动枯叶，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关节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异常清晰，甚至……有些用力地微微泛白。

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落入了祁奥阳眼中。

雷狮那随意搭在膝盖上的左手，几根修长的手指，正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僵硬，按压着自己右侧太阳穴的位置。动作很轻，很克制，但祁奥阳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眉心那几不可察的、瞬间蹙紧又迅松开的纹路。

头痛？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祁奥阳的脑海。她想起了昨夜温泉边，月光下他仰头时，紫眸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深不见底的疲惫旋涡。还有此刻，在篝火跳跃的光影里，他那份与平日暴戾恣睢截然不同的、近乎沉重的寂静。

鬼使神差地。

在理智做出任何判断之前，她的左手已经动了。

没有抬头，没有出任何声音，甚至没有看向对面。她只是用指尖，轻轻地将手中那片剥开了塑封的白色止痛片，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推过了两人之间那道狭窄的岩石裂缝。

药片很轻，落在对面干燥的沙土地上，几乎没有出声音。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夜虫的鸣叫，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祁奥阳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她在做什么？！她疯了吗？！给那个昨夜将她折磨得生不如死、碾碎她武器和希望的恶魔送止痛药？他会不会觉得这是最卑劣的嘲讽？下一秒狂暴的雷霆会不会就将她连同这堆篝火一起化为灰烬？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死死低着头，盯着自己沾着泥土的指尖，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等待着那预料之中的、毁灭性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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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

两秒。

预想中的雷霆并未降临。

她鼓起毕生的勇气，用眼角的余光，极其缓慢地、颤抖地抬起一点点视线。

篝火对面，雷狮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紫罗兰色的眼眸不再半阖，此刻正清晰地、毫无遮挡地看了过来。跳跃的橘黄色火焰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里燃烧、跃动，如同投入深潭的两簇不灭的野火。

他的目光，没有落在祁奥阳惊恐的脸上。

而是落在他脚边，那片静静躺在沙土上的、小小的白色药片上。

他搭在膝盖上的右手，原本正捻着那片枯叶。此刻，枯叶已被无意识地碾碎成齑粉，从他指缝间簌簌飘落。

然后，那只手动了。

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伸出，带着一种近乎凝滞的缓慢，捻起了那片沾着沙土的白色药片。

指尖的动作停顿了。

极其短暂的半秒钟。

篝火的光芒映照着他冷硬的侧脸线条，那短暂的停顿细微得如同错觉。他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深不可测的情绪。没有讥讽，没有玩味，没有暴戾。只有一片沉重的、如同深渊般的沉默，包裹着那片小小的白色药片，也包裹着岩石裂缝这边，那个屏住呼吸、如同等待最终审判的渺小身影。

时间在沉默的篝火旁，被拉长得近乎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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