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彻底消散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悲壮惨烈的光影。只有一片细碎的、闪烁着冰蓝色微光的星尘,如同冬夜最寂寥的寒雾,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带着她独有的、冰雪般的气息,最终缓缓消散于大殿冰冷的空气之中,再无一丝痕迹。
仿佛她从未存在过。
原地,只留下一枚小小的、通体由万年寒玉髓雕琢而成的玉铃铛,静静地悬浮在半空,散着温润而清冷的光泽。
“师尊——!!!”
格瑞的嘶吼戛然而止。他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和灵魂,轰然跪倒在地。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出沉闷的声响。鲜血从磕破的额头和紧咬的嘴角涌出,他却浑然不觉。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秋风中的最后一片枯叶,喉咙里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他伸出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如同捧起世间最易碎的珍宝,将那枚悬浮的玉铃铛接入手心。
冰冷的触感瞬间传递过来。
他将玉铃铛紧紧、紧紧地攥在手中,锋利的边缘刺破了他的掌心,温热的鲜血渗出,染红了洁白的玉身,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那冰冷的玉质,如同她最后的目光,刺入骨髓,冻结灵魂。
百年光阴,弹指一瞬。
玄天宗早已从那场几乎覆灭的魔劫中恢复过来,甚至更加兴盛。太虚峰顶的冰魄宫依旧矗立,只是失去了主人,显得更加孤寂清冷。
格瑞成为了玄天宗真正意义上的支柱。他的修为深不可测,威望如日中天。白日里,他是那个沉稳如山、公正严明、受所有弟子敬仰爱戴的“大师兄”。他处理宗门事务,主持大典,指点后辈剑法,守护宗门疆域。他的一言一行,都带着祁奥阳当年留下的、冰冷而强大的烙印。
然而,当夜幕降临,当喧嚣散去。
玄天宗后山,冰魄宫遗址的断壁残垣前。
一道孤寂的身影总会如期而至。
格瑞静静地站在那里,百年岁月未曾在他俊朗的脸上刻下多少风霜,却将那双紫晶色的眼眸,沉淀成了两潭深不见底、盛满无尽孤寂与思念的寒渊。月光洒落,为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一层清冷的银辉,也照亮了他手中那枚被摩挲得无比温润、边缘却依旧残留着淡淡暗红血痕的玉铃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丝精纯的神识之力,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的温柔,轻轻注入那枚寒玉铃铛之中。
嗡——
玉铃铛出一声极其轻微、却清越悠扬的颤鸣。
紧接着,一个清冷、平静、毫无波澜的熟悉嗓音,如同穿越了百年的时光尘埃,带着一种机械的、纯粹的困惑,清晰地在这寂静的月夜中响起:
“格瑞…”
“为师昨夜做了一场…这梦甚是奇怪。”
“你我二人,站在由红布装饰的小屋子中…像凡尘…成亲的场景?虽然我并不明白成亲是何事…”
“有人说什么…‘礼成’?”
“之后…我看到你再次向我靠近…”
“接着…我的唇…好像就被你碰到了…”
那清冷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回忆和描述一种极其陌生、无法理解的体验。
“…奇怪…”
“我已经十年…没有再做过梦了…”
最后,那声音带着一种纯粹的、如同稚子求解般的困惑,轻轻地问出了那个跨越了百年时光、却依旧带着刺骨寒意的问题:
“格瑞…”
“这是为什么?”
夜风呼啸着掠过冰魄宫的废墟,卷起细小的冰晶尘埃,出呜咽般的声响。月光下,格瑞的身影如同亘古不化的石雕。
他紧紧攥着那枚仿佛还残留着她神识气息的玉铃铛,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紫晶色的眼眸中,那深埋了百年的、足以焚毁世界的痛苦和思念,如同被这冰冷的疑问再次唤醒,汹涌地、无声地漫过堤岸。
一滴滚烫的泪,终于无法抑制地,顺着他刚毅的脸颊轮廓,悄然滑落。
“为什么…”
他仰起头,望向那轮亘古不变的、清冷的孤月,嘶哑的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又重得如同灵魂的拷问,最终消散在呼啸的寒风中,无人应答。
只有那枚被他紧贴心口、染着他鲜血的玉铃铛,在呼啸的夜风中,仿佛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呜咽般的轻颤。
永世劫,方始。
喜欢银月之下,心火燎原请大家收藏:dududu银月之下,心火燎原小说网更新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