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墟城巨大的青石城门下,死寂凝固的空气被祁奥阳带着娇嗔的质问打破。
“喂!你在那边自说自话什么呢?”她用力地抽着自己的手腕,试图挣脱那只如同玄铁镣铐般的大手,杏眼圆睁,里面盛满了被冒犯的怒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少年眼中那几乎要将她融化的狂喜和深不见底的痛楚,让她心头毛,却又诡异地生不出一丝真正的厌恶。“到现在为止,你都没有向我做过自我介绍!这就是你追女孩的态度吗?”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理直气壮,带着十七岁少女特有的、色厉内荏的骄横。
格瑞的手掌猛地一僵!那足以捏碎精钢的力道瞬间消散无踪,仿佛怕弄疼了她。紫晶色的眼眸中翻腾的岩浆般的情绪被这突如其来的、全然陌生的娇斥狠狠泼了一盆冷水,狂喜凝固在眼底,化作更深的迷茫和一种被刺痛的无措。
追…女孩?
她…竟以为他是在…追求她?
这荒谬的认知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他百年孤寂的心脏。巨大的落差让他一时失语,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因薄怒而微微泛红的脸颊,那双清澈的黑眸里,没有半分属于“祁尊主”的清冷与洞悉,只有纯粹的、鲜活跳动的…属于一个陌生少女的嗔怪。
就在这短暂的僵持中,祁奥阳的脑海里,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猛地炸开一个模糊的画面!一本被翻得卷了边的、封面印着古风美男的小说!那书中的男主角…银紫瞳,容颜绝世,气质孤冷,背负着深仇大恨和对师尊刻骨的爱恋…名字…名字是…
“格瑞!”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种现新大陆般的惊奇和笃定,手指几乎戳到格瑞高挺的鼻梁上,“你是叫格瑞,对吧?那本书里的男主!”她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里混合着对纸片人“活过来”的兴奋和对他此刻行为的批判,“虽然你真的完全长在我的审美点上,但这也不是你就这么没礼貌的拉着我的原因!”她强调着,试图用“审美点”来掩饰自己心头那点莫名的悸动。
“格瑞”二字从她口中清晰地吐出,带着全然陌生的、毫无重量的语调,却像一把淬毒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格瑞灵魂深处最沉重的枷锁!百年的孤寂、等待、绝望的思念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冲垮了他最后一丝克制!
他紫晶色的眼眸骤然爆出骇人的光芒!不再是狂喜,而是一种近乎毁灭性的、不顾一切的占有欲!她记得他的名字!哪怕是以这样荒谬的方式!这就够了!足够了!
“啊——!等等!干什么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啊?!”祁奥阳的惊呼声被骤然拉近的距离打断!
格瑞根本不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他猛地俯身,一只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臂牢牢箍住她的背脊,以一种绝对掌控的姿态,瞬间将这个还在喋喋不休控诉他的少女打横抱了起来!
“你——!放我下来!救命啊!绑架啦!”祁奥阳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拳头捶打在他坚如玄冰的胸膛上,如同蚍蜉撼树。
格瑞对她的挣扎和尖叫置若罔闻。他低头,紫晶色的眼眸深深锁住她惊恐万状的脸,那眼神如同深渊,要将她整个吞噬进去。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偏执的决绝,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砸落:
“跟我回家。”
话音未落,他周身冰蓝色的灵光轰然爆!一股强大无匹的灵压瞬间笼罩四方!城门处所有被惊动的修士、守卫,在这恐怖的元婴威压之下,如同被无形的巨石压住,瞬间脸色惨白,动弹不得,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敬畏与恐惧!眼睁睁看着那道冰蓝色的流光卷着那个不断尖叫挣扎的少女,撕裂长空,瞬息间消失在北方天际!
“回家…回哪个家啊?!神经病!放我下去!我恐高——!”祁奥阳的尖叫声被呼啸的罡风撕扯得支离破碎,灌了满嘴的冰冷气流。她死死闭上眼睛,双手下意识地抱紧了格瑞的脖子,将脸埋进他带着冰雪松香气息的颈窝,身体因为极致的度和恐惧而无法控制地瑟瑟抖。
太虚峰顶,冰魄宫遗址。
亘古的寒风呼啸着穿过断壁残垣,卷起细小的冰晶尘埃。阳光透过稀薄的寒雾,在巨大的玄冰碎块上投下冰冷的光斑。这里的一切都凝固在百年前那场悲壮的献祭之后,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永恒的孤寂与悼念。
格瑞抱着祁奥阳,如同一道坠落的冰蓝流星,轰然落在废墟中央一块相对平整的巨大玄冰断碑之上。激荡的气流卷起漫天冰尘,久久不散。
双脚终于踏上了“实地”,祁奥阳猛地推开格瑞的胸膛,踉跄着后退几步,扶着冰冷刺骨的断碑边缘,弯腰剧烈地干呕起来,小脸煞白。高空的眩晕和惊吓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你…你这个疯子!神经病!绑架犯!”她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抬起头,指着格瑞,气得浑身抖,黑色的眸子里燃着熊熊怒火,之前的惊艳和那点微妙的悸动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这是什么鬼地方?!放我回去!我要去天墟城拜师!我要修仙!谁要跟你回这个破…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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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目光扫过这片被冰封的、宏伟而悲凉的废墟。断裂的巨大冰柱如同巨神的骸骨,倾颓的宫殿基座刻满了被风雪侵蚀的玄奥符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无法言喻的清冷与孤寂。一种莫名的、强烈的熟悉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传来一阵尖锐的、毫无来由的刺痛!
“呃…”祁奥阳闷哼一声,痛苦地捂住心口,身体晃了晃,险些摔倒。那股刺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却在她心底留下了一片冰冷的、空茫的战栗。
格瑞站在几步之外,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惊魂未定地干呕,看着她气急败坏地指责,看着她因这废墟而骤然失色的脸庞和捂住心口的痛苦…紫晶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狂喜褪去后,是更深的、如同冰层下暗流般的痛楚与怜惜。
他走上前一步,伸出手,似乎想扶她,却在看到她警惕后退的动作时,僵在了半空。最终,他只是指了指废墟深处,一个由几块巨大玄冰斜倚形成的、勉强能遮蔽风雪的角落。那里似乎经过简单的整理,铺着厚实的、雪白的不知名异兽皮毛,旁边甚至放着一个小小的、散着幽幽蓝光的冰魄石灯盏。
“那里…可以休息。”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这里…是你的家。”
“我的家?!”祁奥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荒谬和愤怒,“你开什么玩笑!我家在二十一世纪!在钢筋混凝土的高楼里!在…在…”她看着格瑞那双写满认真和沉痛的眼睛,后面的话突然噎住了。一种莫名的无力感和对这个诡异男人更深的戒备涌上心头。
她不再理会他,抱着胳膊,气鼓鼓地走到那个冰洞角落,一屁股坐在那厚厚的兽皮上。兽皮意外的柔软温暖,隔绝了地面的刺骨寒意。她蜷缩起来,背对着格瑞,像一只竖起全身尖刺的刺猬,打定主意不再跟这个疯子说一句话。
格瑞没有再靠近。他默默地走到断碑的另一侧,背对着她盘膝坐下。高大的背影在寒雾中显得格外孤寂,银色的丝被风吹动。他没有修炼,只是静静地坐着,像一尊守护在废墟中的冰雕。
冰魄宫的夜,寒冷刺骨,风声如同万千亡魂的呜咽。
祁奥阳裹紧了身上唯一一件粗布外衣(老婆婆给的),冻得瑟瑟抖,牙齿都在打颤。那厚实的兽皮只能隔绝地面的寒气,却挡不住四面八方灌进来的刺骨罡风。寒冷和身处陌生险境的恐惧让她根本无法入睡,只能蜷缩成一团,警惕地竖着耳朵,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和那个疯子…格瑞那边毫无声息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冻得意识都有些模糊时,一股温暖的气息悄然靠近。
格瑞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无声无息。他手中托着一团柔和纯净的、散着温暖白光的灵力光球,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驱散严寒的融融暖意。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光球轻轻推向祁奥阳。
温暖的光晕瞬间将她包裹,如同浸泡在温水中,刺骨的寒冷瞬间被驱散了大半。祁奥阳舒服得几乎要呻吟出来,紧绷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一些。她偷偷睁开一只眼,看向格瑞。
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专注地维持着那团温暖的光球。跳跃的白色光芒映照着他清俊的侧脸,长长的银色睫毛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薄唇紧抿着。火光柔和了他身上那种迫人的冰冷和孤寂感,竟显出一种…奇异的、专注的温柔。
祁奥阳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一丝异样的感觉悄然滑过心田。她赶紧闭上眼,把脸埋进兽皮里,闷声闷气地嘟囔了一句:“…谢谢。”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格瑞维持光球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没有回应。只是那团温暖的光,似乎更柔和了几分。
接下来的几天,就在这种诡异又微妙的僵持中度过。
祁奥阳单方面宣布冷战,除了必要的“饿”、“渴”、“冷”,绝不主动跟格瑞说话。她像个巡视领地的猫,在有限的废墟范围内探索,摸摸冰冷的断壁,踢踢地上的冰碴,对着那些看不懂的符文呆,试图找出一点“家”的熟悉感,却总是徒劳,反而会引来一阵阵莫名的心悸。
格瑞则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她探索,他就远远地跟着,确保她不会踏入危险的冰隙。她坐下呆,他就寻一处断壁盘膝而坐,闭目调息,周身寒气缭绕,仿佛与这片废墟融为一体。到了夜晚,那团温暖的光球总会准时出现,驱散寒夜。
他从不解释,不再提“师尊”,也不再叫她“阳阳”。只是在她偶尔因为寒冷或噩梦(那晚的吻依旧困扰着她)而蜷缩颤抖时,他会无声地靠近一些,让那光球的暖意更浓。在她对着干粮(格瑞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灵果和肉脯)皱眉头时,第二天她面前就会出现一小碟裹着晶莹糖霜、灵气盎然的“冰晶蜜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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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奥阳嘴上不说,心里却像被羽毛轻轻搔着。这个叫格瑞的疯子,虽然行事霸道不讲理,但…好像也没有真正伤害她?反而…照顾得有点过分细致?尤其是那双紫眼睛,每次不经意对上,里面翻涌的复杂情绪——痛苦、思念、小心翼翼…总让她心头堵,生不起持续的气来。
第七日的清晨。
祁奥阳是在一种奇异的、仿佛灵魂被撕裂又重组的剧痛中惊醒的。
“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