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呼吸,微弱得如同游丝,断断续续地拂过我的耳畔。每一次短暂的停歇,都让我的心脏骤然停跳,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直到那微弱的、带着凉意的气息再次拂过,悬着的心才敢稍稍落下,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攥紧——下一次停歇,会不会就是……永远?
“坚持住……祁奥阳……求你了……”我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默念着,嘴唇无声地翕动,喉咙里堵着滚烫的硬块,不出一点声音。手臂下意识地收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将她微弱的生命之火牢牢地锁在我的背上。
格瑞走在前面,烈斩垂在身侧,刃口反射着通道里幽暗的光线,像一条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冰冷毒蛇。他的背影挺直而沉默,散出一种无形的、令人安心的强大气场,为我们隔绝了所有可能潜藏的威胁。但他越是这样可靠,我心底那份沉重的自责就越尖锐地翻腾上来。
如果……如果不是我太弱……如果不是我拖累了她……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熟悉的、属于大赛安全区域的柔和白光。空气里的血腥味和硝烟味也淡了许多。格瑞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穿过那道无形的屏障。
安全区的光芒柔和地洒下,照亮了祁奥阳毫无血色的脸。那惨白在灯光下显得更加触目惊心,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深重的阴影,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琉璃。
“去医疗区。”格瑞的声音依旧冷冽,但语快了几分。他侧过身,示意我加快度。
医疗区的自动门无声滑开,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明亮得有些刺眼的灯光下,穿着白色制服的裁判球们立刻围了上来,出叽叽喳喳的电子音。
“检测到严重元力透支!生命力指标异常!优先级s!快!准备生命维持舱!最高规格能量液灌注!”一个看起来像是领队的裁判球用急促的电子音指挥着。
几个小巧的悬浮担架迅飘了过来。格瑞小心而迅地帮我把祁奥阳从我背上转移下来,放到担架上。当我的手臂离开她冰冷身体的那一刻,一种巨大的、空落落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我,仿佛身体的一部分被硬生生剥离了。
“她……”我看着裁判球们簇拥着担架飞快地飘向深处闪烁着蓝色光芒的医疗舱室,下意识地就想跟上去。
“金。”格瑞的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你也有伤。去处理。”他的目光扫过我肋下被血浸透的、又被圣光织愈勉强粘合的战斗服裂口,眉头微蹙。
“可是她……”我急切地回头看向祁奥阳消失的方向,视线却被冰冷的金属门隔断。
“她需要治疗。你在这里,帮不上忙,只会添乱。”格瑞的话很直接,甚至有些冷酷,却像一盆冰水浇在我混乱焦灼的头上。“处理伤口。然后,等。”
他绿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我,那里面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她是为了你才这样的。你更该快点好起来。”
最后那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我心底最痛的地方。所有的焦躁和冲动,瞬间被一种沉重的无力感和更深的自责压了下去。是啊……我在这里干着急有什么用?我甚至……连她到底怎么样了都不知道……
肩膀垮了下来,我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闷闷地“嗯”了一声,任由另一个裁判球指引着,走向旁边的普通治疗区。
处理伤口的程序是冰冷的、机械的。裁判球用带着消毒水味道的喷雾清理创面,又用一种凉丝丝的凝胶状物质覆盖在伤口上,带来轻微的麻痒感。我像个木头人一样坐着,目光却固执地穿透治疗区透明的隔断玻璃,死死盯着远处那扇紧闭的、属于重症生命维持舱室的金属门。
门上的指示灯亮着刺目的红色。
那红色,像凝固的血,灼烧着我的视网膜。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迷宫通道里的一幕幕:她握着圣光织愈专注救我的侧脸;她召唤赤狱裁罪时炸裂的凶戾气息;那双燃烧着冰焰与血色的决绝眼眸;还有最后……她倒在我怀里那冰冷轻飘的重量……
“懒猫……”我无意识地喃喃出声,指尖深深掐进了掌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那扇紧闭的金属门终于无声地滑开了。指示灯由刺目的红,跳转成了柔和的绿色。
我像被弹簧弹起来一样,猛地从治疗椅上站起,动作之大牵扯得伤口一阵闷痛,但我完全顾不上了。格瑞的身影也同时出现在门边,他显然也一直守在外面。
一个裁判球从里面飘了出来,电子眼闪烁着平稳的蓝光:“伤者祁奥阳,生命体征已稳定。元力核心透支严重,深度休眠状态已启动,预计恢复周期较长。目前无生命危险。”
无生命危险!
这几个字如同天籁,瞬间驱散了笼罩在我心头的厚重阴霾!堵在胸口那块巨石仿佛被猛地移开,我长长地、近乎贪婪地吸了一口气,才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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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声音沙哑得厉害。
“可以短暂探视。请保持安静,不要打扰休眠程序。”裁判球补充道,让开了通道。
我几乎是冲了进去。
生命维持舱室光线柔和,温度恒定。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类似雨后青草的气息,那是高浓度生命能量液的味道。房间中央,一个透明的维生舱静静矗立,淡蓝色的营养液如同温柔的海洋,充满了整个舱体。
祁奥阳就悬浮在那片蓝色的“海洋”之中。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病号服,身上连接着几根细细的管线,通往舱体外部复杂的仪器。黑色的长如同海藻般在营养液中微微飘散。脸上那些血污和灰尘早已被清理干净,露出的皮肤依旧苍白得透明,但不再是那种死气沉沉的青白,而是带上了一丝微弱的生气。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神态安详,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不愿醒来的梦境。
隔着透明的舱壁,我小心翼翼地走近,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了她的安眠。我慢慢地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她悬浮在营养液中的脸庞齐平。
她就那样静静地漂浮着,离我那么近,却又隔着一层冰冷的、坚硬的透明壁垒。指尖无意识地抬起,轻轻触碰在冰凉的舱壁上,隔着玻璃,描摹着她安静的眉眼轮廓。
真的……像个睡着的天使。可谁能想到,这安静沉睡的躯壳里,藏着那样强大的力量,那样不顾一切的决心?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胀胀的,又酸又软,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滚烫的悸动。
“笨蛋……”我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只有我自己能听见。指尖在冰冷的玻璃上,轻轻点着她微蹙的眉心,“明明自己都保护不好……干嘛要那么拼命救我……”
脑海里再次闪过她挡在我身前,召唤出赤狱裁罪时那决绝的背影。那句冰冷的宣判——“敢动他,我要你们偿命”——仿佛带着回音,一遍遍撞击着我的心房。
脸颊控制不住地开始烫,心跳也失了,咚咚咚地擂着鼓,声音大得我自己都觉得吵。
一种前所未有的、滚烫而陌生的情感,如同破土而出的幼苗,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瞬间冲垮了所有懵懂的界限,清晰地、不容置疑地在我心底扎根。
我喜欢她。
不是对凯莉那种朋友间的喜欢,不是对紫堂那种伙伴间的信任,也不是对格瑞那种家人般的依赖。
是……想要靠近她,想要保护她,想要……一直一直看着她,哪怕她只是懒洋洋地打瞌睡,也会让我觉得心里暖暖的、满满的……那种喜欢。
这个认知如此清晰而强烈,让我自己都吓了一跳,随即是更深的慌乱和不知所措。我猛地缩回点在舱壁上的手指,像被烫到一样,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烫的脸颊,心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几乎要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