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蜷缩在他怀里,呼吸清浅,黑色的长散落在他染血的骑士服上,如同泼墨。她的小脸苍白,眼睫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即使在睡梦中,那紧蹙的眉心也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脆弱和疲惫。安迷修低头凝视着她,湛蓝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感——失而复得的狂喜、深不见底的心疼、以及一种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沉甸甸的守护欲。十年了……那个被时空吞噬的小太阳,终于又回到了他的怀里。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放手。骑士的誓言在心中无声地刻下:以生命守护,至死方休。
凹凸大赛的医疗区永远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伤药混合的、冰冷而疏离的气味。安迷修将祁奥阳安置在一间相对安静的独立病房里。洁白的床单衬得她毫无血色的脸更加透明。医疗机器人用冰冷的机械臂处理着她身上在爆炸冲击中造成的擦伤和淤青,高效却毫无温度。
安迷修沉默地站在床边,像一尊凝固的雕像。他身上的伤口已被简单地处理包扎过,但肋下的钝痛和后背的灼痛依旧清晰地提醒着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的重逢与厮杀。然而,这些身体上的疼痛,远不及此刻看着祁奥阳沉睡时脆弱模样的万分之一。
他的目光近乎贪婪地流连在她脸上,从她光洁的额头,到紧闭的眼睑下浓密的睫毛,再到小巧却苍白的唇。十年光阴的痕迹在她身上如此清晰,褪去了幼童的圆润,显露出少女独有的清丽轮廓。可那份沉睡中的、毫无防备的脆弱感,却与记忆中那个在教堂里追逐嬉戏后、累得趴在他膝盖上呼呼大睡的小女孩隐隐重叠。
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在他心底蔓延开来,带着酸楚的甜蜜。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微微颤抖着,想要拂开她额前一缕被汗水黏住的丝,想要确认这份真实并非又一次残酷的幻梦。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肌肤的前一瞬,安迷修猛地顿住!
指尖悬停在离她额头不到一寸的空气中,微微蜷缩。骑士的准则像一道冰冷的锁链瞬间勒紧了他的心脏——他这是在做什么?趁人之危吗?哪怕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触碰,在对方毫无知觉的情况下,也违背了骑士最基本的尊重与礼数!更何况,她是祁奥阳小姐,是他珍视了十年、失而复得的月光!
一丝懊恼和羞愧迅爬上安迷修的脸颊。他像是被烫到一般,飞快地收回了手,紧紧握成了拳。他强迫自己后退一步,拉开一点距离,挺直了有些疲惫的脊背,努力恢复骑士应有的、克制的姿态。只是那双湛蓝眼眸深处翻涌的关切和担忧,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
夜,在焦虑的等待中变得无比漫长。医疗区恒定的冷白光线下,时间仿佛凝滞。安迷修笔直地站在病床边,如同最忠诚的哨兵。身体的疲惫和伤口的疼痛一阵阵袭来,但他固执地不肯坐下,更不肯合眼,仿佛只要自己松懈一秒,眼前的人就会再次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只是痛苦的几分钟。床上的人儿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嘤咛。那声音微弱得如同幼猫的呜咽,却像惊雷一样在安迷修紧绷的神经上炸开!
他猛地俯身凑近,屏住了呼吸。
祁奥阳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剧烈地颤抖了几下,终于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纯黑的眼眸带着初醒的迷茫和浓重的水汽,失焦地望向惨白的天花板,似乎一时无法理解自己身在何处。紧接着,昏迷前那场惨烈战斗的画面如同破碎的潮水般涌入脑海——刺眼的激光、毁灭的爆炸、灼热的气浪……还有挡在她身后、用身体为她承受冲击的那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安……迷修?”她艰难地转动眼珠,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浓重的不安和不确定。
“我在!”安迷修立刻应声,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紧绷,他下意识地又靠近了一些,几乎能感受到她微弱的呼吸拂过自己的下颌。他俯视着她,湛蓝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安抚,“祁奥阳小姐,您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祁奥阳的目光终于聚焦,落在他写满关切的脸上。紧绷的神经在看到他的瞬间松弛下来,但身体深处传来的剧痛也同时变得清晰无比。她尝试着动了一下,想撑起身子,却立刻倒抽一口冷气,小脸瞬间皱成一团,冷汗瞬间从额角渗出。是爆炸冲击造成的内腑震荡,还有强行催动“赤狱裁罪”带来的元力反噬,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在体内搅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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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痛……”她痛苦地低吟出声,身体控制不住地蜷缩起来,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别动!”安迷修的心瞬间揪紧,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和严厉。他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按住她让她别乱动牵扯伤口,却又在指尖即将碰到她肩膀时再次僵住,强行克制着收了回来,只是焦急地劝阻,“请别乱动,祁奥阳小姐!您的伤需要静养!医疗机器人已经处理了外伤,但内腑的震荡需要时间恢复!”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责。如果他更强一些,如果他当时反应更快一些,是不是就能让她免受这样的痛苦?
祁奥阳咬着苍白的下唇,忍受着那波翻涌的痛楚,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痛楚稍微平复一些,她才虚弱地重新抬眼看向安迷修。骑士先生脸上毫不作伪的焦急和心疼,像一股暖流,奇异地缓解了她身体的难受。
“安迷修……”她再次唤他的名字,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撒娇般的依赖。她纯黑的眼眸湿漉漉地望着他,像浸在泉水里的黑曜石,清晰地映出他此刻所有的担忧。
“嗯?”安迷修立刻回应,身体微微前倾,做出最专注的倾听姿态。
祁奥阳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关切的脸庞,看着他湛蓝眼眸中自己小小的倒影。重逢时那不顾一切冲到他身前的冲动,此刻在病痛的脆弱中,在被他如此珍视的目光包裹下,酵成一种更加汹涌的、想要靠近的渴望。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很轻,带着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怯,却清晰地穿透了病房的寂静:
“安迷修…让你成为我的专属……可以吗?”
专属……骑士?
安迷修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这句话狠狠击中!所有的思维瞬间停滞,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
他整个人彻底僵住,维持着俯身的姿势,湛蓝的眼眸难以置信地瞪大,瞳孔深处清晰地倒映着少女苍白却认真的小脸。那张脸,与他珍藏了十年的、记忆深处那张明媚的笑靥,在这一刻完美重合。
专属?她说…专属?像十年前那个懵懂的约定一样吗?还是……更深、更重的含义?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声音大得几乎要盖过医疗仪器微弱的滴答声。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狂喜、难以置信和巨大惶恐的热流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让他指尖都微微麻。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双眼睛,泄露了他内心山呼海啸般的震动。
看着安迷修瞬间呆滞、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的反应,祁奥阳纯黑的眼眸里飞快地掠过一丝狡黠,像流星划过夜空。痛楚似乎也被这小小的恶作剧般的试探冲淡了些许。她微微歪了歪头,黑色的长在洁白的枕头上散开,像一幅水墨画。她的声音更轻软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让人无法拒绝的请求:
“呐,安安……”这个久违的、只存在于遥远童年记忆里的亲昵称呼,被她如此自然地唤出,带着一丝微妙的撒娇,“……我可以抱你吗?”
“安……安安?”安迷修像是被这个称呼烫了一下,下意识地重复,声音干涩得厉害。这个只属于遥远过去的、带着奶气的昵称,此刻从她口中唤出,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亲昵魔力,瞬间击溃了他所有试图维持的骑士壁垒。
“抱…抱?”他湛蓝的眼眸里充满了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震惊和无措。骑士的准则在他脑海里疯狂尖叫着“不合礼数!”,可看着她那双盛满了脆弱、依赖和一丝期待的黑眸,看着她微微伸出的、带着伤痕的纤细手臂,所有冰冷的教条都在瞬间土崩瓦解。
身体先于理智做出了选择。
他几乎是跌坐般地俯下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笨拙和小心翼翼。他伸出的手臂因为过度紧张而有些僵硬,却又无比轻柔地、试探性地环住了祁奥阳单薄的肩膀,另一只手臂则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她可能受伤的位置,极其克制地、虚虚地搭在她的腰侧,仿佛拥抱着一件稀世珍宝,稍一用力就会破碎。
祁奥阳的身体先是微微一僵,随即彻底放松下来,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盈感。她顺从地将脸颊埋进他温暖而坚实的颈窝,鼻尖瞬间被一种混合着汗水、血渍、尘土,还有独属于他的、阳光般干净清爽的气息所包围。这是一种陌生又熟悉的安全感,像漂泊的船只终于找到了避风的港湾。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他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的僵硬,和他胸腔里那颗如同战鼓般狂跳的心脏。
“安安……”她在他颈窝里蹭了蹭,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毫不掩饰的满足,“……你的心跳,好快啊……”像受惊的小兔子,她想。
这句带着亲昵调侃的低语,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水,瞬间让安迷修从耳根到脖颈都爆红一片!那抹赤色迅蔓延,几乎要烧透他整张俊朗的脸庞。他环抱着她的手臂瞬间僵硬如铁,拥抱的姿势变得无比滑稽,仿佛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丢也不是,抱紧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