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满头银发,容貌慈祥,听罢微皱眉头,沐兰亭侍候在旁,反而微笑不语,想看看叶尘怎么应付。
叶尘硬着头皮道:“很烫。”
“叶公子真会说笑话。”沐夫人心中冷笑,但见这少年特立独行的样子倒有点摸不着底,心想此人救得兰亭性命,重重赏赐无可厚非,侯爷居然言语透露想把女儿嫁给他一介平民,唉,兰亭差不多是灵妃一手带大,也学了她姑姑任性的毛病,只怕劝不回来,只能想办法让这小子知难而退。
沐兰亭未免尴尬,有一句没一句和老祖母说些闲话,心道:平日和我油嘴滑舌,近日倒变得木讷了。
沐夫人不依不饶,续道:“这碗茶点叫糖蒸琼酥,只有西楚的羊奶、京城的白糖才能调出这般颜色,上层三色花儿选的是江北三省的玫瑰、月露和黄菊,佐以延洲本地瓜条果脯调味,兰亭小时候最喜欢吃了。”
叶尘奇道:“我少吃点心,真不知这碗奶酪用料如此讲究。”
你可算说句人话了,沐夫人笑道:“岂止啊,西楚离此千里,羊奶又不便保存,为不走味儿需用冰块和姜盐镇住,沿路艰辛着实难以尽言,一罐奶水价值百两,看似寻常,实际皇帝也未必吃得到这般正宗的琼酥呢。”
“呃,还真是又香又甜。”
沐夫人心中直翻白眼,她本意暗指两人地位差得太远,沐兰亭是珍贵稀有的琼酥,你叶尘充其量是块猪油酥……看来一番苦口婆心算是对牛弹琴。
叶尘忽然又道:“有一点倒不同意夫人。”
来了,沐夫人心里一紧,老太君先笑道:“咱们侯府没那么些臭规矩,你这孩子想说什么随便说。”
叶尘微笑礼貌道:“我小时候住在草原附近的乡下,常有百姓家里存些牛奶却舍不得喝,他们可没地方寻冰块,为了储存只能通过煮熟蒸晒,捣成粉末状,想喝时再用热水煮开,然而只能尝些奶味,早就没了新鲜,冰镇虽能长途跋涉,可冰化终归会稀了鲜奶,工序复杂,细想竟似有点舍本逐末,失了本真,晚辈见识粗鄙,老太君和伯母别见怪。”
“嗯,这种东西确实有些华而不实、多此一举了,不如寻些新鲜的好吃。”老太君呵呵一笑,全不在意。
沐夫人沉默不语,贵不见得就是真,心想这小子看起来不像是什么都不懂的暴发户。
沐兰亭忽道:“老太君、母亲,我和叶尘要上路了。”
沐夫人叹气道:“这才几天便又走了么?”
老太君斥道:“沐家子女讲究豪迈英风,你怎么婆婆妈妈的?”
沐兰亭道:“兰亭和叶尘多日来出生入死,结伴同行自不妨事。”
沐夫人起身整了整女儿鬓角,张了张口,犹豫半天,终于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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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阴沉,滚滚乌云中隐有电闪,在通往洪武门的道路上,一匹匹的骏马、数不清的武林人士从四面八方奔驰汇聚而来,这次的冠军会盛况空前,除了六大圣地、四大家族的青年才俊外,还有声望地位仅次他们一级的九大门派也都各自派了精英弟子前来赴会。
每个少年都是鲜衣怒马、神兵随身、气宇轩昂,每个少女则是或英姿飒爽,或端庄大方、或艳丽迫人,总之所有年轻人都渴望借此机会扬名立万,成为诸人中心。
当然沿路也有少数衣衫蔽旧,腰胯木剑锈刀之类,压根不在乎别人目光的青年步行前往洪武门。
“师叔,那些土里土气的乡巴佬也是来赴冠军会的吗?““嘘,越是这种特立独行的少年越有惊人艺业,说不好哪位就有掉下悬崖捡到武林秘籍的奇遇,千万别仗着咱们出身名门大派就瞧不起人。”
“看,那群和尚是极乐天禅寺的僧人,最前面那个就是道玉吧?”
道路上数十名武林人士都骚动起来,包括年过花甲的一些前辈老人,远方十几位身穿月白袈裟的僧侣缓步而来,当先一人二十七八岁年纪,面目古朴,气度淡然不惊,偶有相熟的人和他见礼打招呼,他都会面露慈和优雅的微笑,驻足合十还礼,但表情声调始终如一,没有丝毫情感波动,近乎佛祖一般。
这就是剑僧道玉,极乐天禅寺四大天王以下最强的高手。
“怪不得六大圣地,先天第一,极乐第二呢,这种风采真叫人心折,若是定力不足的老百姓,说不好都有下跪叩拜的冲动了。”
“禅门向来不认父母至亲,最擅长这种惑人心智的东西了,咱们也留点神。”
“哈哈,瞧丁五哥你说的,咱们三帮五寨长年在边塞发财,和人家中原六大圣地差个十万八千里,还怕道玉找咱们麻烦不成?”
“怎么来了群书生……啊,不对,那是春秋书院的么,不知上官琅璇来了没有。”
“为首的是春秋书院中四季阁阁主李浮尘,后边那个肯定就是上官琅璇了,世人都说此女武功超群,思辨无双,是个极厉害的角色。”
虽然走在师叔身后,但上官琅璇高洁娴雅,隽逸绝伦,体貌丰美,更加引人注目,她身穿立领广袖裙裳,腰束锦绣垂缨革带,侧悬三尺乌鞘古剑,既凸显玲珑身姿,又显庄重端方,气场之重丝毫不差于剑僧道玉。
“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六大圣地才能培养出道玉和上官琅璇这样的人物,咱们青云门也算传承百年的大派,却无如此天纵奇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