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钰看了身侧青年一眼,没有说话。
他现下已说不上多气恼,只是惊奇。
京中素来传言薛二姑娘娇纵,谢凌钰深以为然,她在宫中,除了天子面前,简直无法无天,今日在相和阁养猫,明日将御苑花草随意攀折做糕点,鲜少规行矩步。
可今日,光是听见她与王玄逸的对话,便知何为娇纵。
少年帝王垂眸不语,心中冷笑。
引诱朝臣着妇人装束,此为一过。
出宫之日同外男私会,此为二过。
舅母寿宴竟纵情享乐,此为三过。
真不愧是他选的未来皇后,当真是轻浮不知礼数,遑论礼义廉耻。
谢凌钰喝了口凉透的苦茶,搁下茶盏时手一时不稳,摔了个粉碎,碎瓷片散落在地。
那声响传到薛柔耳朵里,她脸色一变,对表兄道:“旁边有人,该不会听见我们说话罢?”
王玄逸嘴角笑容一滞,安抚:“无妨,阿音尽兴便好。”
若是那群老古板,才不会听到现在,恐怕早过来叩门了。
许是哪位富商,一时不小心。
薛柔舒了口气,继续同他讲宫中发生的趣事。
少女声音轻快,又因对面是心上人而声调甜如饴糖。
“下个月陛下寿辰,那些外邦使臣已经住在洛阳了,就是不知他们要献上什么?”薛柔压低声音,“听闻大楚使臣中有宗室女,且不止一位。”
少女忧心忡忡,终于说出自己近来的担忧,“你说,陛下会不会提前立后。”
倘若南楚献上美人,陛下收入后宫封妃,势必要提前充盈后宫,大臣们也不想看到后位空悬的情况下,南楚女子诞下皇长子。
这种荒唐事,发生一次就够了。
“不会。”
少年的声音温和有力,短短两字便抚平薛柔的眉头。
景明帝一生好战,亦善战,数十年征伐,将大昭边境南推百余里,自寿春打到建邺,一度兵临都城下。
朝中武将无不怀念景明朝,然而自太后摄政,便开始休养生息,重用文臣。
如今南楚胆子愈发肥,竟敢先斩后奏,一言不发将宗室女带来洛阳,若献女,不知是讨好,还是令陛下为难。
王玄逸看着自己疼爱多年的表妹,似乎不忍让她有一丝一毫顾虑,将这些掰开了揉碎了说与她听。
全然忘记此乃朝政,原不该说的。
“……阿音放心,那些武将们不会同意的。”
少女抿唇一笑,似是宽慰许多。
他一瞬晃神,纵使见惯了这张脸,也总被这份世间独有的好颜色迷惑到神魂颠倒,慌张到连忙拿了块糕点咬一口。
薛柔恰好低头,没能瞧见这份慌张。
表兄待她好,千般万般好。
故而她也想待他好。
耳边传来咳嗽声,似乎被呛着了,薛柔抬眼瞧见少年手帕擦了擦嘴唇,将那些口脂擦去大半。
她眉眼弯弯,笑得肆意,“表兄,我给你补一补口脂,刚巧我带了一盒,是乌洛送来的贡品,可艳丽了。”
隔间陡然传来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