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柔猛地抬眸,略有惊愕看向那双黑如墨玉的眼睛。
“朕方才只是揣测。”谢凌钰闭了闭眼,有些无奈。
当年,先帝不顾薛韵婚期在即,宫宴众目睽睽之下,下旨封妃,逼着薛韵未婚夫君低头叩谢天恩。
当晚,薛韵就在宫中过夜,次日得赐贵妃头冠,仪仗同皇后。
有这个先例,薛柔担忧也不无常理。
谢凌钰不知该说什么好,指尖轻轻抚了下她弯月般的眉。
“阿音,不要怕朕。”
少年语气略有萧索,好似实在无可奈何。
“你就为了躲避一道圣旨,同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人相交,”谢凌钰面前恍惚浮现几道人影,忍不住闭了闭眼,“何至于此。”
“阿音莫要为了躲朕,与无名鼠辈为伍。”
薛柔神色变了变,一时不知皇帝是指王玄逸,还是指小怜。
“朕向你起誓,永远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
天子一言九鼎,岂能随意起誓。
但大昭天子自高祖以来,发誓如吃饭般。
太宗还起誓友善兄弟,高祖刚刚咽气,便封锁宫门大开杀戒。
以史为鉴,薛柔实在不敢相信。
见少女眼眸浮现出丝丝怀疑,谢凌钰轻叹口气。
他喉咙有些发干,忍不住想摸一下薛柔脸颊,却强行按捺住。
“若违此誓,教朕江山倾颓,英年早逝。”
少年天子声音如敲金击玉,半点没有放低,更无半分避人的意思。
恍若上可以达九霄,下可以抵黄泉。
薛柔脸色骤变,下意识想让他住口。
哪个皇帝会疯到拿江山社稷开玩笑,谁要同他的江山绑在一处?
薛柔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抬眸却撞见他眼底浓烈情绪,一时哑然。
第43章第43章倘若叫薛柔进宫,往后枕……
小院太过寂静,甚至能恍惚听见落叶坠地声。
薛柔恍惚,甚至不敢多看谢凌钰,总觉若不肯信他,自己的境况会急转直下。
少年眼中情绪如摇摇欲坠的山,稍有不慎,就会崩塌。
薛柔怔住,饶是认定帝王不可信任,也不禁信他几分。
“好,我信陛下,”她声音有些颤抖,“只是陛下……往后莫要用江山发誓,我实在受不起。”
“阿音往后莫要畏惧朕就好。”
薛柔嘴唇动了动,“好。”
她被谢凌钰今日所言惊到,只想快些回宫。
去见姑母,方才能安心些。
薛柔小心翼翼道:“陛下,我们一道回宫,如何?”
闻言,谢凌钰眉目舒缓许多,微微颔首,偏过头垂眸握住她的手。
这一握,方才发觉她手心冰凉。
不愿去想别的可能,他问:“阿音觉得冷么?”
薛柔摇头,“许是方才风吹的。”
离开薛府时,薛兆和死死盯着女儿被皇帝握住的手,怒火冲天到差点控制不住神色。
简直,简直欺人太甚,好在众位宾客大多已离去,未曾瞧见这一幕。
谢凌钰蓦地想起什么,“阿音,朕为你备下及笄礼,在阿育王寺,想去瞧一瞧么?”
“不必,”薛柔摇头,“今夜还有宫宴,不好耽搁。”
太后身体太弱,不便出宫亲自来薛府,干脆寻个身体痊愈的由头,宴请宗室及二品以上大员。
实际上,只为给薛柔撑场面。
甚至不少人议论,太后是否借宫宴提及立后,将此事定下。
谢凌钰也没有强求,“阿音不看也无妨,走罢。”
一旁的顾灵清恨不能把眼珠子瞪出来,陛下何时这般好说话?
那及笄礼可是花了数不胜数的绢布丝绸,和货真价值的佛家七宝数十箱,都是内库所出。
若薛二姑娘看不见,岂不是打水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