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保四下无旁人,薛柔道:“陛下能否放过赵旻?”
几乎瞬间,谢凌钰那股压下一个月的怒意重又蹿起。
过去这么久,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静,可以心平气和去见薛柔。
然而,她一句话,便叫谢凌钰回忆起那夜听见慈云庵走水的慌乱,以及知道被骗后的暴怒。
“薛梵音,你同朕单独说话,就为了给她求情?”
谢凌钰怒火越来越难以遏制。
“放过她?她把你从洛阳带走,朕是泥捏的不成,放过这种逆贼?”
步步逼近的少年胸口起伏,呼吸因强行压抑极端的怒火,显得凌乱不已。
薛柔沉默,第一次见陛下气成这样,他们离得太近,甚至能看见眼尾泛着红,像染过一点胭脂。
她也懊悔,觉得自己说话不当。
方才思及姑母的嘱托,既被发现,跑是跑不脱,不如跟谢凌钰回京,向他要后位。
可依谢凌钰的性子,还会立她为后么?正常天子好像都不能容忍。
薛柔实在摸不准他还愿不愿意,让她做皇后,话到嘴边开不了口。
现在彻底惹恼了陛下,薛柔更不知道怎么说。
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恐怕吓得薛柔不敢吱声,谢凌钰僵住片刻。
良久,他嗓音有些哑,轻声道:“阿音,跟朕回去,过往之事一笔勾销。”
“朕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话音落下,薛柔猛地抬头,眼底划过惊异之色。
“可外面那些……”薛柔想起乌泱泱的人。
御驾出行必带朱衣使,这个阵仗一路上定有许多人看见。
纵使寻常人不知为何,谢凌钰的心腹必要疑惑。
陈宣和樊汝贤那群人见皇帝不在宫中,难道不会追根究底?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既然发生了,又怎能当不存在。
薛柔低下头,“我犯了大错,陛下难道要帮我掩饰?”
“你没有错。”
谢凌钰神色冷淡下来,“阿音尚且年少,未曾涉世过深,不懂轻重缓急。”
“是有人蛊惑你,引诱你离京,错在罪魁祸首,朕自会处置他。”
谢凌钰语气发寒。
如今的情境,是因薛柔想走,王玄逸在背后出谋划策,太后倾尽全力帮这两人。
缺一不可。
如今太后已薨,谢凌钰没法拿一个死人怎么样。
至于薛柔,他垂眸看着面前略憔悴苍白的脸,舍不得怪她。
谢凌钰扫一眼周遭简陋陈设,一遍遍告诉自己。
阿音懂什么,她在京城金尊玉贵娇养大,不知道路途颠簸多受累,流寇劫道有多危险,更不知道没有太医院,她稍微受点风寒就可能死去。
阿音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吃苦,定是有人蛊惑她,用花言巧语蒙蔽她,抹去种种可能遇到的痛苦,用巧言令色粉饰太平。
然后,勾引她背叛那一纸诏书,毫不犹豫离开他身边。
都是旁人的错。
所以不怪她。
薛柔听懂了皇帝话中深意,脸色煞白,“谁蛊惑了我?”
她的马车往陇西去,跟表兄所在的郡分明两个方向。
“王玄逸。”谢凌钰声音清寒,显然恨他入骨。
觊觎天子妻,真乃乱臣贼子,目无君父。
薛柔想张口辩驳,却被皇帝脸色堵回来。
半晌,她才道:“我离京有旁的缘由,怎会与男子有关。”
谢凌钰不愿再听她费尽心思为谁开脱,冷着张脸,奈何那双杏眼巴巴望着他,眸中好似有细碎涟漪,万般可怜。
他沉默一瞬,“什么缘由?”
瞬息之间,薛柔想起回府路上听见的议论,当初不屑一顾,压根没放在心上。
她立刻想好说辞,“我几个月前去了趟长乐宫,回府路过论章酒肆,听见有士人议论,陛下娶我是为薛氏势大所迫。”
“说我阿姐德才兼备,陛下立她轻易不得废,但我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