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71章皇后待你不薄,莫要辜负……
“让你去?”顾又嵘笑着摇头,“你知道顾灵清派了多少人么?都杳无音信。”
流采反驳道:“因为你们的方法,从开始就是错的。”
他们都不熟悉王三郎,唯独流采,时常听薛柔提及表兄,得以了解一二。
顾又嵘终于站直身子,收敛笑意,正经问她:“七日,够么?”
“足矣。”
流采仰头,深深看了眼阿姐,旋即便起身向外走去,灼热日光照在眼皮上,烫得眼珠隐隐作痛。
她翻身上马,一颗心像被紧拧住,风刮过面颊,使其无比清晰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
阳城郡地处嵩山南麓,倘若藏进林中,极为难寻。
流采偏偏未进密林,而是顺着官道打听,两日后她在路边停下,向不远处小酒肆走去,坐在一人对面。
剑鞘叩了叩摇摇晃晃的桌面,流采忍不住微叹:“王三公子叫人好找啊。”
她看见他脸上疤痕,笃定:“你自己用炭火烫的。”
王三郎当年受陛下赏识,不仅因才名,还因其胆魄过人,愿孤注一掷,否则也不可能同天子抢女人。
那群朱衣使只当洛阳贵公子都注重皮相,没想过他可能自毁容貌,避开视线。
“是。”王玄逸认出了她,蓦然明白什么,“谁让你来的?”
“我家主人。”
流采已经拔出短剑,寒芒闪烁,眼神在年轻公子脖颈流连,似在琢磨如何利落割下头颅。
忽然,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传进她耳朵。
“阿音还安好么?”
流采垂眸道:“万人之上,如何能不安好?”
他脸上露出一丝笑,“那便好。”
昔日名满京华的公子落到这步田地,流采不忍再看,“你还有什么想问么?”
“阿音希望我活着么?”
“希望。”
有这一回答,他仿佛得到莫大的慰藉。
棋差一招,招惹天子之怒,唯有两件心事未了,一怕连累表妹,二怕表妹怪罪自己无能。
如今,已无遗憾,倒也可以安心赴死。
流采神色复杂,“你为何觉得她不愿你活着?她在你心里,有这般……这般薄情么?”
“自然不!”王玄逸原本心如死灰,气急之下拔高嗓音,“她肯同我走,已是情深,我不敢有旁的奢求。”
他嘴唇褪去血色,没再说下去,只是由爱故生忧,涉及表妹,总归多想多虑,生出没来由的恐惧。
这些,没必要同谢凌钰的人说,王玄逸平复呼吸,温雅道:“动手罢。”
流采眉头紧拧,“谁说我要杀你?”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他怔住,猛地抬头。
“我家主人是天子,”她慢条斯理将短剑收回,“可我的主人,是薛梵音。”
“不过,你总要给我留一样东西,我好回去交差。”
“当啷”一声,短剑被扔到他面前。
流采下巴指向剑,“你自己动手罢。”
将东西装起来后,流采淡声道:“你走罢,别出现在洛阳。”
王玄逸浑似觉察不到痛楚,尚存一丝希冀问:“留我一条命,是……她给你下的命令么?”
“不是,”流采神色逐渐冷硬,“是因为,你若死了,或许她永远不可能原谅陛下。”
流采只盼帝后琴瑟和鸣,王玄逸若真身死,一年能瞒住,五年十年呢,哪怕朱衣使手段高明,伪造成意外,但这么巧的时间,谁能不多想?
流采恍惚想起薛柔年幼提及表兄的模样,半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儿心思,半是亲情深厚。
对皇后而言,情郎身死或许可以淡忘,亲人殒命恐怕死也不肯原谅。
流采看了眼王玄逸,终究不后悔高抬贵手,至于她自己么,欺君乃重罪,但左右不过人头落地,顾家人最不怕的就是死。
不日,捧着一方铁盒进宫时,流采的手都在抖,甚至生出幻觉,血会透过严丝合缝的铁皮黏在掌心。
对顾家而言,背叛皇帝就是背叛延续百年的承诺,她的指节甚至隐隐泛白。
踏入式乾殿的一刻,她便不敢看御座上的皇帝。
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在提醒她在阳城郡做了什么。
谢凌钰命李顺将盒子带上来,打开后腥臭味扑鼻而来,他神色不变,垂眸看向俯伏于地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