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钰脸色忍不住沉下,薛柔一直以来,欣赏的都是长相温润而泽的男子,与他全然不同。
正当魏绛因皇帝陡然沉下的脸惴惴不安时,瞧见他径直走到皇后身边。
突然被一只手拍了拍肩,薛柔差点被吓着,回头看见皇帝沉静如常的脸,心一下提起来,试探着问道:“今日议事结束这般早?”
谢凌钰看着她眼睛,道:“不算早,朕刚到水榭。”
第73章第73章阿音处处都美
皇帝一来,魏缃酒醒了大半,再看见自己兄长黑沉的脸,彻底神思清明,恨不能把舌头咬断,磕磕巴巴行过礼后,垂着脑袋站直。
薛柔目光在谢凌钰脸上停留许久,见他果真毫无怒色,这才信他未曾偷听。
余光瞥见好友缩着脑袋,显然不想同皇帝多待片刻,薛柔微叹口气。
“陛下,既然事情已了,我们不若回宫。”
谢凌钰闻言看向水榭前石台,温声问:“西域的幻戏如何?倘若喜欢朕可以让他们进宫。”
“不必,有些吵闹。”薛柔连忙拒绝。
相比西北风情,她还是更为钟爱江南丝竹笙歌,细腻精巧,尽管常被儒生斥为柔媚娇软,乃靡靡之音。
谢凌钰也想到她平素偏好,未再多问,当着魏绛的面便握住她手腕,放缓步子同她一道离去。
回宫路上,薛柔想抽回手,却被攥得更紧,甚至一反常态,未曾十指扣紧,而后用指尖亲昵磨挲她肌肤,而是牢牢裹住她整只手,不留一点缝隙。
倘若外人望向两人紧挨的衣袖,只能瞥见少年分明修长的指节,至于手掌内包裹的素手,窥探不到半分。
薛柔克制不住疑心皇帝听见了什么,心里一突,总不会连她夸赞曾抚的话也听见了。
可她只夸一句,还是顺着魏缃而言,谢凌钰总不能连只言片语都要同她计较。
如此想着,薛柔放松许多,转而想起魏缃忧虑未来夫婿约束过多。
她轻咳,斟酌措辞:“陛下觉得,陈宣若成亲,待妻室如何?”
“不知。”
谢凌钰垂眼看着她,语气浅淡,短短两字聊作回应。
被他寡言少语的模样哽住,薛柔紧抿着唇不再看他,脸也撇向一边,只给皇帝看乌黑发髻。
下一瞬,她便听见谢凌钰道:“朕委实不知,并非敷衍。”
皇帝语气中带有一丝无奈,他只知臣工平日为官如何,旁的甚少关心,从未想过阿音会出这种难题给他。
谢凌钰沉默片刻道:“陈宣待家中父母姊妹皆敦厚,与在朝中截然不同。”
陈氏诗礼传家,陈宣在族中出名的友爱兄弟姊妹,甚至温敦过头了。
薛柔转过头,“他是出名的孝子,我岂会不知,可做儿子与做夫君大不相同。”
她想到魏缃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发堵,好友本就不喜拘束,若往后数十年都要被规矩压着该多难受。
谢凌钰凝神注视她眼睛,“阿音觉得,该如何做夫君?”
他声音如风吹碎玉,漫不经心,仿佛不过是询问小事,然而薛柔却察觉他手不由自主握紧。
她沉默片刻,索性道:“不知。”
与谢凌钰不同,她是实打实的敷衍,杏眼清凌凌望过去,却无一丝赧然。
倘若说实话,恐怕谢凌钰得气到面如寒霜,薛柔喜欢温和的,对她百依百顺的,如青竹般萧萧肃肃的君子。
薛柔从小看够了母亲忧郁的眼睛,和日渐消瘦的身体,一切只能归咎于薛兆和的冷脸漠视,王家不是没有指责过,可日理万机的尚书令总有理由。
“我朝中事务繁忙,委实无暇踏足内院。”
即便妻子在病榻上,来的也永远只有尚书令请的太医,因为公事永远比家事重要,好似功名与夫妻和睦不可两全。
所以,在王玄逸推掉皇帝给的差事见她,说仕途不及阿音重要时,她心动了。
从那以后,薛柔便同母亲道:“我将来的夫君,得捧着我,什么都没有我重要。”
这些话,薛柔不可能同皇帝说。
她可以要求寻常男子将她奉若神明,却不能要求天子,除非她真是祭坛上头布雨的神仙。
谢凌钰见她眼神飘忽,仿佛在回忆什么,嘴角那点笑意也逐渐消失,强行按捺追问的欲望。
她的答案显而易见,根本不需要再问。
*
薛柔回显阳殿后,便觉皇帝不对劲,打棋谱时分明心不在焉。
她只当他因朝事烦心,索性自己在内殿逗猫儿玩。
时不时的笑声传进皇帝耳朵,谢凌钰落下一子,黑子近乎是撞在棋盘上。
今日薛柔的敷衍明明白白告诉他,他算不上令她满意的夫君,且哪里都不满意。
倒也不是,谢凌钰闭眼,想起那句“天子貌美”,虽是戏谑,可到底是她亲口所言。
那便意味着,至少他这张脸,还算让她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