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顾灵清灰头土脸回来,跟着谢寒撩开军帐,陡然听见皇帝梦中呓语。
“诸王意图谋逆,要杀皇后!”
谢寒闻言脸色煞白,跪下膝行至榻边,看着皇帝潸然泪下。
“皇兄何出此言,”谢寒嘴唇发白,“皇后乃臣妻之妹,纵有意外,彭城王府化作齑粉亦会保全皇后,不负陛下,岂会身处谋逆之列?”
谢凌钰清醒些许,手中紧攥着一方巾帕,上面绣着的玄色猫儿都已变形,连带那一圈金线黯淡不少。
“你下去,明之留下。”
顾灵清眼底都是血丝,显然心神俱疲,嘴唇翕动,“臣实在无用,只能找到毒药,找不到解药。”
“无妨……”皇帝闭了闭眼,“朕有要事托付与你。”
“博陵王府所有可能知晓先帝之事的,还有河间王……鸩杀堕马病亡,都可以,处理干净。”
皇帝呼吸急促,“朕若有意外,让彭城王继位。”
彭城王只是古板严苛,心却比别的王叔软许多,再看不惯阿音,也会给她该有的尊荣。
听皇帝好似说遗言,顾灵清也忍不住哭:“陛下何至于此,尚有生机何至于此?”
“陛下中毒不深,沈愈之说不定数日后便能到。”
谢凌钰被吵得头疼,心想为何阿音哭起来只让他怜惜,旁人哭得就这般聒噪不堪。
他头痛,却听耳边哭声骤停,随后似乎有人在榻边重重跪下磕头。
“臣沈愈之来迟,望陛下恕罪。”
*
“解这毒需要几日?”谢寒如同望神仙般,望着沈太医。
“三日。”沈愈之端详着顾灵清偷回来的毒药,“不过拖延有些久,后面还需调养些时日。”
谢寒大喜过望,难得低头奉承道:“不愧是可解百毒的神医。”
早见识过世子嚣张狂傲的德行,沈愈之心情复杂。
待看见皇帝清醒后迫不及待坐起身,他心情更加复杂,深吸一口气:“陛下还是歇着罢。”
“好,”谢凌钰分外好说话,声音还有些虚弱,“你说是奉皇后命赶来的?”
“的确如此。”
沈愈之心底隐隐不耐,还要重复多少遍,陛下怎么听不厌似的。
“娘娘见臣不在军中,大为光火,命朱衣使快马加鞭送臣过来。”沈愈之提醒皇帝,“娘娘似乎也对陛下隐瞒多有不快。”
榻上,皇帝手里攥着方帕子,放在脸上闻了许久,阖眼朗笑:“朕回去亲自向她请罪。”
谢凌钰刚恢复不久,笑过咳了两声,仍掩不住面上喜色。
阿音这样关心他,说不定那日在式乾殿,她也在说气话。
她或许真的喜欢上他了,而不是差一点。
皇帝笑着笑着,想起甘芳园内皇后的话,随后便替薛柔想了个理由。
定是阿音看那人可怜,所以没有明说。
无妨,等回宫后,多的是机会问她。
沈愈之正用火炙烤等会要用的银针,看见皇帝喜形于色,丝毫不似寻常稳重端默,有刹那惊异。
想明白后,沈愈之眼底多几分欣慰之色,毫不犹豫扎了一针下去,叮嘱:“陛下这几日莫要下榻,莫要看军报,好生歇息,否则皇后瞧见恐怕要责怪臣。”
闻言,谢凌钰收回摸向文书的手,安生躺下。
*
显阳殿内。
薛柔看着军中送回的信,上面皆写着陛下已然无虞。
她刚松口气,便听闻河间王病重,一根弦陡然绷紧。
这也太古怪了,总不能是河间王的障眼法。
薛柔觉得迷雾重重,想放下心,却又没法全然踏实睡上片刻。
可能只有亲眼瞧见皇帝无碍,她才能安心。
皇帝回京前日,夜深人静。
顾又嵘紧抿着唇,问:“娘娘,原先的计划还作数吗?”
顾灵清来信颠三倒四的,一会说陛下中毒,一会说陛下中箭,之后家书中含糊不清说去河间郡,然后杳无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