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也清醒了过来,他完全睁开了眼,看清了眼前的人。
他和江时雨有着很相似的眉眼,但他不是江时雨。
宋知也张了张嘴,最后却把那口气吞了回去,一个字都不说。
裴书臣努力深呼吸,压抑着自己内心的震惊和难过,他缓缓坐起身看着宋知也,颤声道:“小也,我可以听你解释。”
宋知也淡声说:“我说过,过去的一切我不会解释。”
好像一把刀直接插到了裴书臣的胸前,他痛得心脏一抽。
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宋知也就给他说过了这句话,但他现在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他忙了很多天,工作一完成就迫不及待地来见宋知也。他在黑暗里看到了宋知也脖子上一闪而过的亮光,伸手轻轻一触,便摸到了挂在项链上的戒指。
即使没有戴在手上,宋知也也将这戒指贴身带着了,这是对他莫大的奖励,他只来得及轻轻吻了一下宋知也的额头,便有另外一个东西从项链上滑落了下来,撞上了那枚戒指。
裴书臣借着昏暗的光看清了,那是一颗很小的珍珠。
裴书臣曾见过这样被金丝缠绕的珍珠。
宋知也并不热爱珠宝首饰,但他一直珍藏着一顶凤冠,那凤冠上就镶嵌着这样的珍珠。
裴书臣并不知道宋知也将凤冠上的珍珠挂在戒指旁边是什么意思,但他并没有细想这个问题的时间,宋知也迷蒙中抱住了他,喊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天知道,一分钟之前他有多么激动。
而这一刻,他恨不得自己没有这样匆匆赶到宋知也家里,这样他还能自欺欺人地以为,宋知也心里只有他。
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裴书臣的心起起伏伏,落到最低点以后,真是承受不住地钝痛。
裴书臣深吸一口,低声说:“你说的……我很像的那个人,是他吗?”
“别问了。”
宋知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他最开始想要和裴书臣在一起,确实是因为他给了自己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他长得很像江时雨,但……又像是别人。
裴书臣没有等来回答,自己胡乱想着,却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了。
一年前江时雨回过一次裴家。
那时候的江时雨为了即将上映的电影焦头烂额,整个人看上去穷困潦倒得不像是一个富家公子。但他的眼里充满了光,兴奋地说自己梦想即将实现,而自己身边还有一起实现梦想的人。
那时候的裴书臣心里只有不屑。
他们是亲兄弟,他承担家族责任与荣辱,但作为老二的江时雨极受宠,只需要快乐长大,完成梦想。
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密。
江时雨当年很倔,离开家以后过得并不好,但在他在最难的时候也没有开口要过帮助。
裴书臣当然不会主动提出要帮江时雨,他不关心江时雨的事业,从不看他的新闻,更不可能看他的作品。
可现在慢慢回忆过去,裴书臣也想起来了,宣传策划和他说签约代言的时候曾提过一句宋知也获奖的作品,隐约提到了导演是江时雨,当时裴书臣没有在意。
裴书臣又哑声说:“你知道江时雨和我的关系。”
宋知也道:“我知道。”
裴书臣的脸上出现了极为受伤的表情,宋知也只看了一眼就别开了目光。
他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裴书臣会知道他和江时雨的过去,但要解释太麻烦了,宋知也不想浪费时间。他能感觉到裴书臣的爱,他其实知道,哪怕自己说一句“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裴书臣立刻就会咽下所有的疑问,只当那些从前不存在。
可宋知也自己无法当过去的一切不存在,那些相拥着幻想梦想成真的日子,也是组成他人生的一部分。
二人就这样沉默了许久,宋知也在昏暗中看到了裴书臣通红的眼眶。他低下头,在心中轻微叹气,无论是对裴书臣还是江时雨,伤害都已经达成,解释和欺骗也没有必要。
但这何尝不是一种好事,他被系统强制带来这个世界,而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在系统的安排和监视里,他们的爱恨都是不自由的,也是没有意义的。
宋知也不愿屈服于系统的安排,死亡只是早晚的事,他们要恨就恨。
很久以后,宋知也再次开口:“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你回去吧。”
说完宋知也就不在多话,背对着裴书臣躺了下来,那拒绝的姿态让裴书臣心里更加酸涩。
他向来懂得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他在宋知也的面前永远是冲动但有分寸的,他太爱他,以至于舍不得让他为难。
所以尽管此刻他心里的痛苦快要溢出来,他依然克制着自己没有多问一句话。就像他悄无声息地来了一样,他又悄悄地离开了宋知也的家。
外面传来房门关上的声音,裴书臣走了。
宋知也伸手握住了项链上的戒指和珍珠,轻轻闭上了眼睛。
*
临近农历新年,整个城市都被寒冷和冰雪覆盖。
裴书臣走出宋知也的家才发现又在下雪了,但心里太难受,让他都快感觉不到身体的冷了。他看着四下无人的深夜街道,突发奇想,拿出手机给江时雨拨了过去。
此时江时雨并没有入睡,很快接起了电话,“喂”了一声。
裴书臣却说不出来话。
他又想起了半年前母亲过生日时,他和江时雨还见了一面,那时候江时雨的电影已经获奖了,他多年的梦想实现,真的成为了一名受认可的导演,家里的人终于开始聚在一起夸奖他的成就。
但那个时候他看到的江时雨并不快乐,整个人憔悴了一大圈,被悲伤和犹豫笼罩,像是丢了魂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