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赞赏道:“道友敏捷。却不知?,道友又怎么看待幽世和阳世之?间的对应关系?”
李秀丽想起张白教她的,便说:“幽世是里,阳世是表。所?以?各个阳世才称诸表人间。”
白鹤正色道:“幽世与阳世,有多重关系。各门派都争论不休。但有几重对应是确定的。
阳世是表,但也是源头,是本体。幽世是里,也是象征,是阳世的投影。阳世留痕,幽世必有对应的存在?。”
“是故,鬼怪类临时溢出区,虽然由凡人之?炁供养,被凡人的认知?左右其中数重规则,但其中有一部分,是阳世的留痕,投影于幽世,显化于溢出区。这?部分,是不为任何人认知?所?动的实?际发生过的事实?。”
李秀丽明白了,用了现代政治课的概念,总结了一下:“也就?是说,鬼怪类临时溢出区,由人类的认知?和客观事实?组成。人类的认知?部分,就?是经常欺骗我?们的虚假、不稳定的规则。客观事实?在?溢出区的投影,则是稳定、真实?的规则。”
白鹤毫无?障碍地理解了“客观事实?”一词:“道友理解无?误。”
补充:“也有些情况,当提供炁者的认知?,与客观事实?重合的情况下,这?个溢出区就?只有一重,所?有可知?的规则都是真实?稳定的,不需要我?们去分辨。”
少?女?道:“所?以?,唐家、‘孙翠兰’的认知?其实?都是有问题的。他们的认知?演化出的规则是虚假的。也就?是说,孙翠兰并非自?杀投井,也并非被唐家逼迫而投井。”
她看了看一旁不言不语的石雕神兽,以?及天上默默无?言的月亮:“那么,这?些真实?、稳定的规则,则是孙翠兰真正死亡原因,在?溢出区的留痕?”
白鹤点点头:“判断真实?、稳定的规则,要看变幻的鬼怪类溢出区中,有什么事物是稳定存在?,不扭曲也不变动的。”
李秀丽掰着指头数:“孙翠兰死亡的时候,唐家人和孙翠兰的家人,都不曾亲眼见到。但那一日是月夜,井口是露天的,月亮能‘看到’孙翠兰之?死。而高踞在?屋顶的神兽石雕。应该也是能‘看到’的。主院的水井是她死亡的地点,槐树就?在?井旁。”
“整座唐府都在?空间变幻。但无?论房屋怎么移动逼近主院,唯有主院的屋脊神兽注视的范围之?内的土地,包括以?屋脊兽为原点,扇形面积下投的水井、槐树也不动。头顶的月光也不动。”
她数完了,皱眉:“知?道了真实?、稳定的规则,虽然可以?帮助误入溢出区的人保住性命,却怎么在?不动用暴力手段的情况下,抚平溢出区?”
白鹤道:“唐家人和孙翠兰的亲友,都被困在?了各自?的认知?之?中,以?其炁供养着该溢出区。我?们根据真实?、稳定的这?一重规则,找出孙翠兰真正的死因,可以?引导双方走出自?己?的认知?。大梦若醒,情结既解,溢出区自?散。”
“这?些都是死物。”李秀丽往主院里扫了一圈。眉宇却皱得更深:“槐树无?灵,也不会?开?口说话。我?们怎么会?知?道孙翠兰是怎么死的。”
正此时,她的眸光忽然停了一下:“咦?不对,我?们还忽略了一个真实?、稳定的存在?。”
“从始至终没有变过。”
“不是客人,所?以?没有去房间。房屋变幻空间逼近时,因为正好在?屋顶神兽注视的范围内,能照到月光,所?以?它可以?岿然不动,在?其中之?人,也不会?被女?鬼拖走。”
李秀丽忽然一跃而下,精准地跳到了戏台上。说:“出来,别藏了。我?知?道你们还在?这?里。”
她话音落下,空无一物的戏台上渐渐显出若干人形,却像是雕塑般定格在台上?。
他们或抱琵琶,或拿鼓、唢呐、萧、笙等乐器。站在正中的,扮演新娘角色的青衣,面部彩妆未卸,定格为一个掩面而泣的动作。
他们也是孙翠兰之死的目击者。
当这处稳定、真实的存在现身时,仿佛最后一块空缺被补全,天上?的冷月,屋脊的神兽、槐树、水井,戏台,似被无形的绳索串在一起。
从天上?飘然而落一束月光。
屋脊神兽张开石头口舌,将衔着?的石珠吐出。
槐树摇曳光秃秃的枝头,最后一片叶子落地。
水井中荡出一缕水雾。
戏台上?,青衣深深一叹,将水袖一抖。
月光、石珠、叶子、水雾,各化作一屡炁。青衣的水袖里,也抖出了一缕炁。
五缕炁汇聚在一起,竟拼成个透明的,但边缘隐隐泛着?光,勾勒出大致形体的小?人儿。
李秀丽惊讶万分地将它捧起,这透明小?人看?不?清五官,但神韵绝类孙翠兰。
只是与?水井里戾气的红衣厉鬼相比,它显得十分安静,坐在少女掌心,竟然还?有极重的忧郁之态。
最奇异的是,它透明的身?体内,有一团小?小?的光影。细辨,是小?女孩时期的孙翠兰的模样?。
白鹤说:“凡人在阳世所行所经所思,必有痕迹留于幽世。这就是孙翠兰生前?最后行经唐家时,折射在幽世的痕迹。”
话音刚落,透明小?人版孙翠兰突然跳下李秀丽的手掌,站在了主院的侧门,走三步,退一步,口中不?断唉声叹息。
少女见它磨磨蹭蹭,要走不?走的样?子,忍不?住手痒,扒拉了一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