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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下着雪,风吹的窗边的梅树撒了一地花瓣,仇晗远三人可不敢让小皇帝现在出去,就到了杯热茶,在屋里闲聊。
“回宫前去了趟东厂放卷宗,听说王爷叫人把和我接近,有利子嗣的事传去通州了?”
仇晗远的手搭在乌色桌案上,旁边放着一盏散发热气的茶,却没喝,似笑非笑的。
闻鸣霄模样甚是淡定,东厂是仇晗远的地盘,他吩咐下去的事那些人虽然不敢不办,但总归会和仇晗远请示一下。
他慢慢摩挲着拇指的玉扳指:“本王也是为了朝廷好,想来仇公公不会介怀。”
“自然不会,”仇晗远面上笑容未变,和善地道:“我已经叫他们去做了,顺便,还将亲近王爷能保佑家中子弟科举夺魁的事一起传了出去,为了朝廷好,王爷不会介怀吧?”
他们俩说话都带着刺,一旁的江聿风倒是云淡风轻地品着热茶。
下雪外边亮得刺眼,他眼睛上蒙着青纱,宽松氅衣让他一举一动淡泊出尘,端起的那杯白毫银针都比他们俩的更茶香四溢一些。
这什么狗屁天机是谁弄出来的二人心里门清,互相讽刺了一句,见江聿风作壁上观,心里一阵窝火,把他也扯下水。
“国师倒是淡定。”仇晗远哼了一声:“咱家只会送人去投胎,可没有好端端的碰谁一下就让谁怀孕的本事,等今年过去了,你这推演一个没应验,这摘星楼的威望可要大打折扣了。”
江聿风神色依旧,目光落在喝着牛乳的小皇帝身上,淡声:“诚心则灵。”
怀不上说明他们心还不够诚,和仇晗远还不够亲近,怎么能怪他。
屋里极雅的茶香中夹杂着淡淡甜香,闻玉书说不吃点心了,闻鸣霄来了之后,看了看他,还是让御膳房给他做了一碗撒了糖的牛乳送来,香香热热的,最是能安神。
他们席地而坐,你一句我一句的夹枪带棒,闻玉书端着碗慢吞吞地喝,一句话都不敢掺和的,低着头眼睛都不敢乱看。
这幅夹着尾巴的小模样让闻鸣霄和仇晗远心里柔软,也停下来,暂且歇战,同时对上他隐隐害怕的目光又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身居高位,手握权力,本就是冷心冷血的,一开始又怎么会把小皇帝当回事,若是说后悔了,再重来一次,恐怕没有记忆也依旧会走上一样的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太晚,只能慢慢疼着,慢慢哄着了。
这场雪下了许久,天擦黑了才停,晚膳都是御膳房的人用温盘装好了送到摘星楼的。
等雪停了,闻玉书就被仇晗远裹得厚厚,塞进龙撵,带回了清和宫。
一个打扮体面的太监在清和宫等着,见闻玉书进来就端着托盘跪呈上来,闻玉书脚步一顿,好奇地看过,迟疑片刻就进屋去了。
那太监一愣,一句“皇上”还未从嘴里吐出去,余光就出现绯色绣着金的曳撒衣摆,他心脏扑通跳了一下,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光,就见九千岁面无表情地垂着眼瞧他。
—
后边儿的一处院子里,一个小太监掀开门前的帘子,端着热茶进了屋,递给坐着的太监,谄媚地咧嘴笑:
“爷爷,您喝茶。”
今儿个福安不当职,御前不是他伺候,他端着茶杯,懒懒地坐在垫着软垫的椅子上,用盖撇了撇水面上的茶沫子,问了一句:
“皇上可从摘星楼回来了?”
别瞧他成日跟在仇晗远身后干爹长干爹短,年纪也不大,他福公公在宫里那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住的地方好,身边还有小太监伺候,谁不想给他当干儿子。
小太监为了能在他面前挂上号儿,自然想跟他多说几句话亲近亲近,“哎”一声,挤眉弄眼地:“万岁这会儿估计都该在挑娘娘们的绿头牌了。”
“噗——”
福安刚喝的一口茶喷了出去,从椅子上跳起来,太监独有的音调转了八个弯:
“什么?!!”
小太监被他吓了一跳,一脸懵地结巴:“宫……宫妃进宫一个来月了,皇上还一次牌子没翻过呢,方才,方才太后让敬事房的公公去了。”
福安一时间只觉得头皮发麻,彻底坐不住了,茶杯往小几上一搁,一阵风似的从小太监身边走过去,掀开帘子出了门。
小太监还傻傻地懵着。
福安急匆匆来到清和宫,一瞧朱红大门紧闭,门口也没守着的太监宫女,赶紧走到门口,清清嗓子准备问一声皇上用不用茶,好趁机进去瞧瞧出没出事,可刚一靠近,就听见一声带着哭腔的呜咽隐隐约约透出房门。
他身体一僵,随即一声福安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轻笑,也透过门板传出来。
“今儿个何才人的牌子放在首位,才人多才多艺,琴弹得也好,臣不会弹琴哄万岁开心,不过……臣会吹箫,万岁可要听一听?”
里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皇帝哭得可怜极了,颤着声儿哽咽:
“你们……你们不讲道理。”
另外两个人也说了什么。
福安猛打了个激灵,看着糊了窗纸透出光亮的门,干巴巴地咽了咽口水,这也太大逆不道了,太逆天悖理了……太……太。
他脑袋突然卡了壳,左右一看,发现四周竟没一个人守着,顿时忧心这怎么行,站也站不住了,去耳房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外边,裹着厚实的披风往上面一坐,抱着一把没开刃的宝剑,满眼戒备,警惕四周。
雪花飘飘,一夜过去。
昨天守了大半个晚上的福安回去就病了,躺在床上直打喷嚏,没在御前伺候。
他撑起身体病殃殃地喝着小太监喂的药,听小太监绘声绘色地说今儿一早就有风声说皇上身子骨不好,不能近女色,有意放宫妃出宫再嫁,许诺了厚厚的嫁妆让她们可在宫内出嫁,若是不想出宫嫁人去的,也可留下来,考尚衣局的女官,福安听的一脸便秘。
小皇帝这不好的身子骨,恐怕只能进男色吧,唉,这算什么事呢。
这么大的事,前朝也听到了风声,这种违背礼法荒唐事若搁平日,定有官员在早朝上表示不可,长跪不起请皇上收回成命。
可昨天两个王府刚被权阉清洗,谁也不敢这个关头找不痛快,且经此一事老狐狸们心中思索良多,重新估算起了傀儡皇帝的地位。
闻景铄的恭顺郡王府不在富贵街,也听说了王府谋害皇上被清洗的事,又急又怕,几次回宫去找太后。后宫的俞诗晴同样坐立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