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他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俞诗晴心里那股子怒意确实愈演愈烈,不过先前是对闻玉书,如今却是对倒在地上的闻景铄。
方才她气得直在心里尖叫着要死了,恨不得把闻景铄大卸八块,结果这一巴掌甩下去,不知怎么就抽到了闻景铄脸上,别看她如今表情冷漠,心里可惊涛骇浪一般,像是在验证什么,垂在身侧的手握了又握,大喜。
老天开眼了,她竟然能动了!
可随后身体里的药物就让她控制不住暴怒的情绪,不过这回不用压着,出气筒现成儿的!
俞诗晴动了动腿,垂眸一瞥,几个拼死抱着她腿劝阻的宫女们便松了手,依旧规规矩矩跪在地上,垂着脑袋。俞诗晴高傲地睨着狼狈不堪的闻景铄,漆黑的眸发冷,红唇中不紧不慢吐出的字似是结了冰一样:
“郡王怕是想多了,本宫打的就是你!”
所有人都惊的不知说什么了,闻景铄伪装出来的表情僵硬一瞬,不可置信地看着女人,芙蕖看见闻景铄被打就要心疼的跳起来了,如今更是瞪大了一双杏眼,急忙走上前去:
“太后娘娘,您,您这是怎么了?”失心疯了吗???
俞诗晴凤眸一斜,芙蕖脚步骤然一顿,只觉得自己被飞出来的凌厉眼刀扎了个透心凉,瞧着那双清明的眸,没来由心底发慌。
闻景铄早在她承认是故意的时就忍不住了,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耐性好的,若不然上次也不能仇晗远几句挑拨的话就焦急难耐地上了勾,如今更是遭受打击,失魂落魄的喃喃:
“你……你竟然打我?”
被福安挡在身后的闻玉书垂着眸,心中嗤笑,贱骨头,你都要“忍痛”让爱慕你的女子顶罪了,竟然还好意思委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俞诗晴也是这个想法,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做的事!”她看向慈宁宫外,声音忽然一凌厉:“来人!恭顺郡王和芙蕖给本宫下药,图谋不轨,拿下他们!”
方才还体面的芙蕖姑娘转眼就被反应过来的大力太监控制住,发髻凌乱地散了,尖叫着冤枉,闻景铄更是让人死猪一样压在地上,脸色由白变青的转变一瞬。
忽地,眼前出现一双绣鞋。
那样好的段子,精美的绣纹,一尘不染的令人心生自卑。
他被人压在地上,狼狈地喘了几声,艰难抬起了脑袋,阴郁的眸色带着毒,咬牙切齿。
“你……你早就知道了,故意耍我?”
俞诗晴并不辩解,勾唇一笑,那双清明的眸看向他,不在充满空洞的爱意,她知道闻景铄骨子里是最好面子的,就故意气这王八蛋:
“是啊,本宫对你,半分情意都无。”
看她唇角讥诮的笑,一点爱意都无的眸,闻景铄果然屈辱,差点吐出一口血。
俞诗晴刚想让人把他们压送东厂,慈宁宫的门帘忽然被人掀开。
面孔冷白的宦官戴着乌纱帽低头进来,绣着妆花蟒纹的圆领衫搭着一件黑色的披风,他缓缓直起身,优雅地在众人身上扫过。
他进了太后的宫殿,外头竟无一人通传,甚至还有小太监给他掀门帘,多么大胆包天。
“太后这今日怎么这么热闹。”
俞诗晴一看他的笑就觉得心肝儿具颤,这太监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勉强笑了笑:“厂臣来的正好,恭顺郡王和芙蕖暗中勾结,给本宫下了易暴怒的药,想要借本宫的手害皇上,本宫正要将他们二人扭送到东厂呢……”
慈宁宫的一切早就有人与他禀报过了,仇晗远不慌不忙,看都没看被压在地上的闻景铄和芙蕖,挥一下手让人带下去了,给了他干儿子一个夸赞的眼神,招招手让小皇帝过来。
闻玉书立马就过去了,刚到他身边,仇晗远就牵起了他一只手放到手里摸了摸,觉得凉,估计是这次吓坏他了,顺手把怀里的手炉塞给他,才重新看向俞诗晴。
他唇角笑容淡淡,目光却实在阴的发凉,闻玉书可怕厂花把女主给宰了,扯扯他的袖子,仇晗远愣了一下看过去,闻玉书仰头看着他:
“母后,累了。我们先回吧。”
仇晗远虽然纳闷,但他这么提了,俞诗晴也的确悔悟,将心尖上的闻景铄送到他手中,那他只能压下原本知道小太后掺和的几件谋反的事,让她亡故的想法。
他心中思量,笑了笑:“听万岁的。”带着小皇帝离开,身后的俞诗晴陡然松一口气。
但走到门口,小太监撩起帘子,那令满朝文武畏惧的东厂权阉却忽然止住脚步,回头看向她,笑容柔和,话却让人毛骨悚然。
“太后娘娘去拜拜佛吧,”他垂下的眉眼带着散漫的尊敬,轻声:“您这一巴掌若是打错了人,咱家可要叫你俞家人的命来还了。”
门帘上珠子碰撞哗啦一声脆响,一身绯衣的权阉握着小皇帝的手,离开慈宁宫。
俞诗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脸色煞白地喘着气,想起他的话,心中满是庆幸。
还好……还好家人没被连累。
她瘫在椅子上缓了半天,吓得一众宫女太监想问问又不敢靠近,想起来王嬷嬷还在静室,赶紧爬起来,提着裙子去接她。
出了慈宁宫要路过御花园,前些日子小主们刚进宫,御花园里莺莺燕燕的满是笑声,真是人比冬日的花还娇,如今因小皇帝下的那道旨意,好些个宫妃犹豫过后已经出宫再嫁了。
女子在古代过得更艰难些,她们都是一些庶女或不受宠爱的嫡女,没人会替她们打算,如今有了嫁妆,还能从宫里出嫁,已经是顶好的了,也有一些不愿嫁人的,换了身份去考女官。
反正御花园是彻底冷清下来,仇晗远半分不顾及地握着小皇帝的手,走在御花园里,看着萧条安静的景色只觉得浑身舒畅:
“没碰见才人弹琴,常在跳舞,答应祈福,臣心甚喜。”
前几天因为这个被他们欺负的眼泪哭干了,下面的水也流干了的闻玉书把脸缩进狐裘,明明先前说选秀的是他们,真是不讲道理。
仇晗远看了一眼闻玉书,就知道他在心里嘀咕自己呢,唇角勾起笑来,低头凑过去问他:
“回寝殿臣接着给万岁吹箫可好?”
福安带着一帮低头的太监远远跟着,听见这话眼皮一跳,这些人只有他敢抬头去看。
小皇帝白净的脸红透了,不敢瞧他含笑的眸:“不,不了,不劳烦厂公了。”
仇千岁笑眯眯的,促狭的目光藏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柔和,还握着小皇帝的手:
“不劳烦,臣喜欢给万岁吹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