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跟宗越说“你真棒”,因为这是对待小孩子的语气,他想宗越应该不喜欢被他当作小孩子,而且宗越只是有时候情绪会突然极端,加上长期封闭,脑袋的“齿轮”有点生锈,不是心智是小孩子。
江又又应宗越的要求,给他倒了杯冷水。
他还是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推到宗越面前。
宗越就盯着那杯水,然后看了看江又又。
江又又在外面晒了会儿太阳,这会儿已经渴了。
所以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宗越看着江又又微低着眼、喉结滑动,脖颈还有点细密的汗,神思不由散了一瞬,但又受到什么刺激似的,手猛地攥成了拳头,整个人很明显地轻颤了一下。
觉察到他的异样,江又又放下杯子,选择无视。
他第一次看见宗越这样的时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问宗越怎么了,换来的只是宗越更明显的抖动和恐惧。
后来他试着无视,就发现宗越是能够自己消化的。
他也在努力往外走,在越过障碍,在克制恐惧,他能做的事就是在心里记着宗越有哪些“禁区”的同时,把他当一个正常人对待。
在他的这套方法下,不过才半个月,宗越现在就已经好了很多了。
他情况好的时候,像昨天,他们还一块儿玩了会儿五子棋。
一开始宗越总是输,因为他的思绪很难集中,但下到后面时,宗越赢了他一把。
江又又也就愿赌服输地答应了他今晚陪他吃饭。
江又又语气自然地问他:“我们晚上吃什么?”
宗越的指甲剪到见了肉,所以他伤不到自己,只是拳头攥得过紧,手背上的青筋都全部暴了起来:“你……”
他努力平复着自己混乱的情绪,默念了好多遍“江又又”,才勉强恢复一点:“你想吃什么?”
江又又歪头,有点狡黠:“什么都可以吗?”
宗越嗯了声:“我,不忌口。”
他想知道,江又又现在喜欢吃什么。
江又又笑起来:“我想吃烧鹅!”
他说:“还有帝王蟹!”
宗越:“好。”
他看着眉眼轻快的江又又,呼吸控制不住地有些急促。
在他胸腔里那坨不跳了的死肉,明明已经在见到江又又的那一刻就活了过来,现在居然还能再更加用力地跳动几下,彰显它的存在感。
江又又很高兴道:“我还没吃过帝王蟹呢。”
宗越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我也…没有。”
江又又有点意外宗越居然也没有吃过,但他没有表露出来,他也没有觉得宗越跟他撒谎了。
主要是没有必要。
“那这就是我们两个人第一次吃帝王蟹了。”
江又又微顿了下,试着迈出一步:“到时候要拍照纪念一下吗?”
——宗越还怕拍照。
他畏惧镜头,所以这个家里的监控装得都特别隐蔽。
华隐说,宗越之前发现过一次,然后他把所有东西都砸了个遍,甚至差点自己生生掐死自己。
听到拍照,宗越第一反应就是瑟缩了下。
他的应激总是很奇怪的,既害怕,又会展现出十足的攻击性。
江又又看着他的表情变得阴狠起来,只不动声色地握住了自己口袋里的报警器,随时准备拔腿就跑。
虽然宗越到现在还没有在他面前特别厉害地发病,打砸过任何东西,但他把他的战绩铭记于心,绝不小瞧。
然而绷着的宗越只是停顿了很久,就艰涩地慢慢道:“要。”
他的身体里好像有两个人在打架,一个拉,一个扯,要把他给崩断,但他拼了命也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拍照…我想跟你,拍照。”
视频播放到这里戛然而止。
黑色的定格印出白闻理褪去口罩的冷淡面容。他和屏幕上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对视一眼,重新把手机塞回口袋里,并没有思考家里为什么忽然多出一个小孩,也没有忧心父亲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他背着黑色双肩包,走出实验室的大门。走在街边抬手拦了一辆车。修长的手掌拉开车门,手上那一点温度在夜风中很快就消散了。
“帅哥,去哪儿?”
“御园壹号院。”
司机没忍住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排衣着普通的男人。长得倒真不错,不比以前接过的几个小明星差。去御园壹号院?那地儿可是富人区中的富人区。
“行嘞,御园壹号院哈?”司机特意重复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