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归燕收着棋子,唉声叹气,“我还觉得我很厉害呢,以前我师父教我下棋,只用了半年,我就可以碾着他下了。”
临瞳收着白棋:“你还有师父?他没教过你,下棋的时候不要光惦记着厮杀,也该思虑如何自保吗?你每下一子都是为了让白棋死,却忘了自己的黑棋也要活。”
秦归燕道:“我觉得我已经比我师父稳重了,他下棋比我还莽。”
临瞳哑然。
天亮,城门开,原先掌管山海关城务的大少尊被关紧闭,二少尊了无音信,草菇子重掌大权,她忙着,还没忘了自己昨夜遇见的两位狱友,派了三少尊和四少尊去地牢。
一对和草菇子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穿着颜色不同的衣物,笑嘻嘻地打开牢门,将秦归燕和临瞳请出地牢,抛出一个核雕马车,那马车见风就长,落地时已成了正常马车大小,棕红骏马踩着蹄子,与真马无任何区别。
“二位,母亲说昨日大姐和二姐闹脾气,连累了你们,误了你们的事,因而送这辆核雕车给你们,作个赔罪。”
秦归燕上前推辞几句,见她们面带微笑,张嘴便是甜甜的“收下吧”,这话重复了好几遍,让她们看着比那核雕马车的马儿还像假物。
临瞳看出什么,对秦归燕说:“收吧,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秦归燕想起莫语还在驿站里瞪着她,微微叹气,对两位少尊一拱手,将核雕车收入小世界,取出玉如意,带着临瞳跳了上去。
玉如意升空时带起一阵风,吹动三少尊、四少尊的鬓发,她们没有去理头发,任由乱发盖脸,黑黝黝的眼睛望着黑山驿二人远去,如两尊雕刻精细的玉像。
想着昨日的活怕是都在驿站里堆着,秦归燕归心似箭,一路飚起高速,不过一刻钟,玉如意便在黑山驿落了地。
两人匆匆进了大门,迎面砸过来一个菜包子,秦归燕双手接住,往嘴里一塞,含糊道:“我不是有意在外过夜的,我也没揭官府悬赏挣钱,就是有事绊住了。”
雪不在探出头来:“说什么呢?驿丞大人没在家,她有个铁岭的朋友来黑水县,驿丞大人与他是旧识,请他去老王烤肉坊叙旧,也是小临不在,不然直接让他在驿站里整一桌。”
临瞳上前道:“那你们昨日吃了什么?”
黄安安凑过来:“还能吃啥?都是辟谷的修士,我们昨儿吃的是东北风,今早上驿丞大人说你们该回来了,才让雪不在蒸些包子,让你们回来后吃饱了赶紧干活。”
雪不在道:“信件和包裹都让我和安安包好送出去了,就是这驿站一天没打扫,还有小临,我做包子的时候没洗锅碗瓢盆。”
黄安安拖着板车出门:“我去县里收信了,回来前你们可得把活干完呐。”
秦归燕和临瞳齐齐撸袖子。
“我这就去!”
“辛苦你们了。”
秦归燕去屋里换了方便干活的短袄,戴上红底白碎花的袖套,提着水桶和抹布四处干活,临瞳到她身边。
“有多的袖套没有?”
“给你。”
临瞳接过藏蓝小碎花的袖套戴好。
忙碌一个早上,雪不在搬了长凳,带着临瞳和秦归燕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莫语喜气洋洋地走进来,头上的大纸花随着她雀跃的步伐一摇一晃,大黄在后头拖着板车,从车上卸下今日的信件包裹,还有好几个鼓囊囊的袋子。
“诶呀,我们燕子和小临回来啦,你们不知道吧?铁岭八里庄的田三叔这趟过来带了好多上品灵米,我让大黄全给拖回来了,归燕,你有口福啦!”
她乐呵呵的,又问:“对了,你们昨儿干什么去了?咋一晚上不会来嘛?要不是知道燕子的修为,我差点去找你。”
秦归燕心里憋了许多话,正好莫语问起,她立即倾诉出来。
“甭提了,昨天原本想着卖完内丹就回来,结果碰上苦尊的四个女儿争家产,好家伙,那是刀光剑影、阴谋诡计齐刷刷上阵,买我内丹的就是那个大少尊,她玩阴谋的时候把我和小临牵扯进去,硬生生把我俩关到牢里,说我暗害她。”
莫语一惊,面上露出“我不能理解这事”的表情。
临瞳站在秦归燕身后,欲言又止。
秦归燕又道:“幸好苦尊出关把她四个女儿统统收拾了,该关禁闭关禁闭,无辜被牵扯的人都放出来,我和小临才在今早回来,莫语,草菇子前辈还说她认识你呢。”
莫语眨了眨眼:“我是认识她呀,她老娘还是我哭走的呢。”
雪不在起身,满脸严肃,双手呈波浪摇摆,语调悠长,述说着古老的故事:“在小秦、小临、大黄、我都还没有出生的遥远过去,驿丞大人修炼化形,成为一个满头树杈的小妖修,因教导她化形的是义薄云天的燕红霞,因而她不像其他妖修那样占据山头,劫掠路人,反而靠本事挣钱吃饭。”
莫语羞涩捂脸:“身为一棵树,我是能只靠阳光雨露过活的,只是偶尔也想到人族城镇里买点什么,便去学了一门手艺,哭丧。”
雪不在飘荡到她身边,继续摇摆手臂:“想当年,驿丞大人是关外白事第一人……第一妖,许多大族里死了人,都指定让她去哭丧。”
于是在上一纪的关外,很多隆重的丧事上,都能看见一个树杈子姑娘顶着丧帻,在灵前哭得肝肠寸断。
“凭着这份手艺,驿丞大人攒了一笔钱财,盘下一座没人肯要的破寺庙,将其修缮好,又在附近开垦了几十亩地,这,就是我们黑山驿最初的房子和驿田,是我们黑山驿的辉煌过往。”
大黄将雪不在扯坐下来:“别摇了,晃得我眼晕。”
秦归燕感叹:“原来我们住的地方是莫语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出来的。”
临瞳动容道:“一不偷二不抢的,就能置办出一份这么大的家业,驿丞大人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