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素日的深不见底的幽然,带着几分柔和温柔。
他下意识放轻了力道,放轻语气出声诱哄,“阿宸,日后只这么看着我、摸我碰我好么?我会守着你,朝中那些老不死的,谁惹你不高兴,我就灭了谁九族。”
“阿宸,你好久没让我抱你了。”
他自顾自说着,见南荣宸眨了眼,顿时大受鼓舞,将人抱得紧了些,“当年在王府祠堂里,是你先抱我的。”
“我当时快死了,只有你抱我,还对我笑,是你先招惹我的!”
“我本来只把你当成个好玩的玩意儿,可你就这么握着我的手,”他边说边将搭在御座上的那只手捏在掌心,竭力证明些什么,“你说,只要我醒过来,就会永远护着我,永远同我在一起。”
“再对我笑一下吧,阿宸,笑一下,这都是你欠我的”
南荣宸垂下去的眼皮迟迟没再睁开,嘴角霎时流出血来,他慌忙抬手去擦,带着余热的血迹染红他掌心,又迅速凉下去,怀里的身体也逐渐冷下去。
他再也顾不上其他,贴身上去,异想天开地企图渡过去些自己血肉的热意。
可没一点用处,不过片刻之间,怀里的身体逐渐冷下去,彻底成为一块冷玉,任他雕琢。
铺天盖地的绝望将他彻底吞没,下一息又撕开口子照进光亮来——
他随手救下南荣宸的第二天,这雪人一般的小团子,故作神秘地摸出一块裹了几层的锦帕递到他面前,上面绣着梅花。
雪人没说话,他带着嫌弃一层一层揭开帕子,里面放着几块梅花糕。
他被雪人看得烦了,才拾起一块放进嘴里,又甜又糯。
那雪人自顾自笑起来,两颊的软肉上现出酒窝来,“我就知道,没有人会不喜欢母后做的梅花糕。”
太后当时还是皇后,都快被废了,不知道有什么可骄傲的,他可没夸这梅花糕一句。
可还没等他暗自嘲讽完,雪人长大了,走到金龙绕柱的大殿之上。
十二道冕旒晃了几下,南荣宸坐到御座之上,看不清神情,只能看到天子正低头一下一下咬着手腕。
那处腕子已经血肉模糊,南荣宸本人如失了智一般,明明疼得蹙起眉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再也看不下去,冲上前去握住那截腕子,好在他也确实握住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散去,他猛然睁眼,正对着跪在地上的伶人那张沁出香汗的脸。
他手上干干净净没染上半点污遭血迹,握着的也不是南荣宸。
只有那浸湿了里衣的冷汗是真的。
伶人不知发生了何事,颤巍巍跪地请罪,“奴婢罪该万死,惊扰了殿下,还请殿下饶奴婢一命。”
南荣显没什么表情,低头翻看掌心那只手,凑近过去闻了又嗅,“王上好看吗?他最爱用瑞脑香,燃在金兽炉里整夜不息,好闻吗?”
伶人几乎要怕得跪不住,“殿下,今夜奴婢什么都不会记得,奴婢愿意服下哑药,还请王上留饶奴婢性命”
回应她的只有南荣显自顾自接上的话,“摸也摸了,碰也碰了,怎么就染不上一分香味?””也对,王上自幼娇生惯养,又这么好闻,坐在王位上不知有多少人在暗地里觊觎,没有本王护着可怎么好?”
南荣宸坐在王位上总归是不听话,为着从前的事恨他,就连近日的讨好也不过是想利用他,宁愿死都要离开他。
既然如此,他就争一争权,把南荣宸养在紫宸殿,养得金尊玉贵。
他也是先帝的亲儿子。
他与南荣宸连血脉相连的兄弟都做了,真做了夫妻又如何?
这般相亲相爱,岂不是正如先帝当年所愿?
“再唱一出《东乐记》,不准让人来扰。”
那伶人如蒙大赦,恨不得自己染上粉墨登台去唱。
连她这个伶人都晓得,王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去过沙场,连胜多次,怎会跟“娇生惯养”扯上关系?
但她一个字不敢多说,保命要紧。
一个时辰之后,夜幕擦得更黑,夏昭身后跟着被黑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完全看不出是素日光风霁月的萧御史。
夏昭带着一头雾水拱手请示,“殿下,萧大人听说您有急事,特地赶来了。”
肃王府多晚设宴全看南荣显心情,多一个萧元倾自然不会惹出多大的怀疑。
南荣显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下,“萧大人来得及时,还算有几分眼力见,本王心悦阿宸。”
“民间素来讲究亲上加亲,表兄妹、堂兄妹结成连理当属佳话,兄弟也是一样,萧大人若识趣,届时本王赏你一杯喜酒。”
第27章
这话功效卓绝,直接把夏昭的满头雾水冻成了冰渣子:这又是什么情况?
他们王爷一天之前还说要让王上尝尝那男女之情,免得遭佞幸蛊惑。
结果不过一场宴会的功夫,台上唱的还是那出他都快能倒背如流的《东乐记》,他家王爷就这么改了主意,要起亲自去当奸佞了?
一时间殿内没人再说话,只有台上那些粉脸霞衣的青衣花旦仍在掐指浅唱,水袖不时扬出弧度,南荣显将那酒杯搁到近身的伶人手中,几步间走到戏阁之下,说出的话却是对着萧元倾,“萧大人平日在朝堂上参这个告那个,现在为何不说话了?”
夏昭默默替萧元倾捏了把汗,此情此景之下还能说个什么啊?
繁华笙歌中,萧元倾摘下垂着的兜帽,声音依然淡漠,仿佛没什么能扰动他的心绪,“此为殿下的私事,微臣不应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