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均,三日了,为何还不醒?”
“灵均,七日了”
“灵均,你睡了十五日,你一日不醒,景元军一日不得发兵月氏,你就这么不要你的江山了吗?”
也不知那人是与他有多大的仇怨,日日来扰他的尸体。
他强行缩在混乱之中,直到一道不容拒绝的清冽声音冲破迷雾。
“灵均,该醒了。”
眉心传来熟悉的一点凉意,他下意识伸手去握,掌心裹住两根手指,是热的。
这无疑是在宣告他有一次的失败,他不惜牵动伤处也要用力捏碎这碍眼的手指,尽管巫神本就不在意肉体凡胎。
谢尘由着他耍脾气,认真分析,“是本座的错,没能注意宫中动向。”
“看上我这两根手指了?”
没得到回答,他接着道,“待会儿做个骨哨给你。”
南荣宸撩开眼皮回一句,“孤看不上。”
他要谢尘的骨头有何用?巫神不愧是巫神,比一般人都难缠千百倍,偏偏还一身星宿月白袍,作着凡人的装扮。
他这一开口才注意到自己嗓子干涩,很快有人贴心地递来一盏清茶,用玉勺盛递到他唇边,他没多想,自然地凑过去,侧头啄饮几下。
直到嗓子润起来才看到谢尘带着异样的表情。
“王上如今身在钦天殿。当日臣救驾来迟,多亏神使妙手回春,”陆揽洲着人收起茶盏,勉力维持平静开口,南荣宸刚醒不宜多言,他捡重要的一一汇报,“当日宫宴的刺客均受梁有章指使,襄王与太后已经下令将梁氏全族缉拿下狱。”
“当日的乐师也为梁氏一党,臣怀疑与南荣显脱不了干系,但没有证据,只能暗中监视肃王府,肃王至今并无异动。”
还有一句他没说,肃王率兵前来“求见”天子,却又在清街打起来之前莫名下令退走了,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南荣宸伤重刚醒,不宜多思多想,他本不打算说这些事端,可南荣宸是因为他以月氏战局胁迫才醒来的,是为江山大业,“王上放心休养,朝中一切皆安。”
南荣宸知道朝中不会有事,有南荣承煜那个主角在,可陆揽洲分明当日被他打发去收编南梁旧兵,怎会赶回宫救他?
他懒得自己琢磨,打算直接问。
雪玉一般的人倚在枕上正嗑着几声,许是因此牵动伤口,眼角眼红一,片却还犹豫着要问什么,陆揽洲就算再不想提也不舍得拒绝他,“萧元倾被肃王用当日伤了王上的那支箭刺穿肩胛骨,性命无碍。”
那一箭虽未伤心脉,却重伤筋骨,日后恢复如何尚未可知。
他虽没闲心多管萧元倾,但已着人监视他数日,这位光风霁月的文侯,怕是伤灵均不浅。
萧元倾究竟有什么好的?能让南荣宸如此念念不忘。
他亲自替南荣宸摆好长枕,动作比用银针杀人时还要谨慎轻柔,“王上,臣与王上互为援手多年,是世上最懂王上心思之人,萧元倾空有其貌,暗怀祸心。”
南荣宸只觉得无语,不知道陆揽洲怎会如此曲解他的意思——萧元倾是死是活与他何干?
谢尘趁着这一时半刻的安静面不改色地开口,“王上刚醒,还请陆将军暂且退下,本座为王上养心。”
陆揽洲深深看南荣宸一眼,当日梁有章意欲谋反之事,南荣宸不仅早已知会他,还命他在宫城布防。
他只当南荣宸总归还是挂心临越国运,信得彻底,可没想到,南荣宸告知他的起事时间是假的。
他很想听南荣宸几句真话,哄着求着逼着都行,但此时只能拱手告退。
巫神亲自现身命他扶持天子,神使医术卓然,只有他在,南荣宸才能安然无恙、恢复如初。
脚步声渐渐远去,以两声”吱吱呀呀”的关门声作结。
谢尘很不见外地坐在床榻边沿,“灵均,你想求死?”
他这不是问句,凡人的生死他早已见惯,万千生灵有生便有灭,生死之数跟花期一般无二。
是以,他不曾细想过南荣宸贵为天子,为何屡屡性命垂危。
若南荣宸不想,当今世上应当无人能轻易伤他。
南荣宸躺回锦被中,“孤贵为天子,追求长生还来不及,求死做甚?”
“不以身入局才能彻底除去梁有章一党”
他伸手勾起谢尘的发丝,眸光煜然“有巫神在,孤这条命不会丢,当个砝码玩玩有何不可?”
窗外惊雷滚滚,白日里莫名亮起闪电,他不觉得心虚,哪怕他在骗巫神。
第53章
南荣宸说完就收回手,自以为是的下场就是,梁有章和赫连翊这两张牌折损殆尽,他还是没有如愿。
这一切都跟谢尘脱不了干系。
黎民苍生多如繁叶,谢尘护佑临越众生的道路条条光明,何必非要来扰他的路?
他刚说过谎,只能旁敲侧击问一句,“谢尘,非要孤快死了巫神才会现身吗?”
巫神殿建造之时人力物力财力都没少用,却无用至极,困不住巫神。
谢尘见他窝回锦被,多半带着气,伸手撤去长枕,旋身上榻用自己的手臂替上,“灵均,王上,从前是我做的不好,从今日起,信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