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叫她躲也无处躲,逃也无处逃,不从就是抗旨——上官嫣不想害了上官睿。
在上官嫣的心里,萧礼连上官睿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在王府的那几年,她也从来没有给过他什么好脸色,可也许人就是贱的,她巴不得萧礼厌恶她,可萧礼就喜欢她清高的样子,总是来,日日来。
再两年皇上驾崩,萧礼即位,上官嫣被册封为兰妃。关押着她的囚笼,从王府变成了皇宫,上官嫣哭了——或许是因为在萧礼登基的那一天,她看到了回京的哥哥。
思念之情像潮水一样迸发出来。这几年她不知道写过多少寄与相思的句子,无法寄出去,便就只能押在一个木盒子里——
他是她的哥哥,他是朝廷将军,而她是皇帝的妃子,不论怎么走都没有可能,他们之间,是一个无解的圆。
所以那些无望的爱都化作了实质,上官嫣差点不能自已地闯出去。
还是上官仪在宫门角落处拦住了她,上官仪怒道:“你已成了宫妃,还敢这样任性!你想怎么样?逃出宫门,就算逃出来又怎样?!”
“你这样,迟早要把你哥哥害死的。”上官仪气血上涌,“如果你真的放不下他,就帮帮他,你争气些,做了皇后,往后你哥哥危急之时也可以护着他,嫣儿……你要走到正道上来啊!”
这些话,真是上官仪的肺腑之言。上官嫣擦干净面上的泪,擦干净了脂粉,“我不想害死哥哥。”
“皇后……皇后……”上官嫣问她父亲,“我做这个皇后,是不是就能护着哥哥?”
上官仪低头看着这个女儿,不知如何作答。
但上官嫣显然是听进去了——正巧萧礼为了立后之事烦忧,到最后则想出个折中的法子,谁先诞下皇子,就立谁为后。
上官嫣第一次在欢好之后没喝那堕胎药,没过多久她就有了身孕——上官嫣抚摸自己的肚子,美艳的脸上没有半点母性的温情。
她知道,她不爱这个孩子,甚至厌恶。因为那是她和萧礼的孩子,可这个孩子又是她的筹码,登上后位的筹码。
余家女当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肚子大起来,她的肚子也很争气,没隔多久就怀上龙种。
十个月后,上官嫣的肚子一阵阵剧痛——
在一阵她恨不得杀死自己以求解脱的痛楚中,她生下来一个男婴。
生得和她像极了,萧麒降生的那一刻,红光绕身,天边赤霞久久不能散去,钦天监说,那是真龙降世之兆。
……可那又怎么样?
他是个哥儿,成不了气候的哥儿。
一个时辰后,余家女那边传来消息,说诞下一个男婴。
不是哥儿的男婴。
萧礼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得不遵守诺言。一月后他立余家女为后。立后当日,上官嫣喝个烂醉,那刚满月的孩子哇哇地啼哭不止。
她猛然转身,恶狠狠地走向孩子身边,上官嫣看着那和她如此肖似的、粉雕玉琢的婴儿,看了许久,然后她拔出了一根簪子,狠狠地往下刺去——
……只差一点点,她就能将这个孩子刺死了。
“……哈哈……哈哈哈……”上官嫣扔掉了簪子,疯疯癫癫地往后退两步,她翻出了那个藏着无数情丝的匣子,一遍又一遍地读那些不知写了几遍的诗,她将那几页纸抱在怀里,喃喃道,“哥哥,哥哥,我好想你啊。”
“你会不会怪我啊,哥哥?我什么都做不好。”
她说得那么入神,连萧礼什么时候站在她面前了都不知道——萧礼脸色铁青地看着她……他听说了上官嫣喝醉了酒,一整天心神不宁,大典刚结束就匆匆赶来,吉服都没换。
却见到这样一幕。
萧礼紧咬牙关,他颤抖着手捡起那一张纸,纸上“寄与哥哥”那四个字刻在他眼中,几乎叫他眼珠滴血。
“荒唐……你荒唐!!”
“我荒唐!”上官嫣站起来,她吃醉了酒,神智不清了,压抑着太久了,什么也不顾了,“你赐死我吧,比起现在这样,我倒还不如去死呢。”
“今生今世只能与他做兄妹,来世不知能不能有缘做情人。”
“你这个荡。妇,贱。妇,你叫朕恶心至极,你!你就不怕朕杀了上官睿!!”
那三个字就是在上官嫣骨血里残留的蛊,她一下子就醒了,毫无廉耻地跪在萧礼面前,一下下磕头,鬓发散乱,“皇上,皇上!是臣妾的错,您要打要骂要杀就尽管冲着臣妾来,千万不要动臣妾的哥哥,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啊——”
萧礼整个脑袋一阵阵的发昏,他几时见过上官嫣这样?她一向是高傲的、冷漠的,几乎从来没有对他效果,可是为了一个男人…另外一个男人,还是她的哥哥!
她也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萧礼捂着心脏,浑身疼痛,逃也似地离开承恩殿……
承恩殿从前那样辉煌奢靡,自那日后,就成了冷宫了。
再后来,上官嫣知道了上官睿要成亲的消息,疯了这么多年,终于扛不住了,找了根横梁就吊死了。
……
这实在是一个太长、太长的故事了,杜若讲完,有些不安地看向身边萧麒——他的脸色好像没有变幻。但是一双眼睛苍凉又悲哀。
原来是这样的,原来他的母妃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不爱他,乃至于恨他……在他小时羡慕萧玥能被皇后带着放风筝的时候,他萧麒得到的只有上官嫣酒后那些钻心剜骨的话,或是毒打。
原来他,又或是上官嫣,从前都与那最尊贵只差了一步之遥,但终究是有缘无份……堪堪擦肩而过了。
萧麒轻轻地摇头,一双和和他母亲很像的眼睛中流下大滴大滴的泪水,他压抑着,像趋近沸腾的水:“上官嫣,你一心想护着上官睿,但是你知不知道……”
“他终究是被你的这份感情给害死了……”
“给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