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便已定好了殿试后选秀——虽说因为郑玉成,殿试稍出了些变故,使得选秀之日往后延了个几日,但也无伤大雅,到底是如常进行了。
选秀之事全权交给礼部尚书负责,层层剔选下来,最终有资格站在萧麒面前的,都是才貌双全的人中龙凤。
“传国子监祭酒之子潘同武——”方海瞟了眼名册,高声叫唤道。
今日休沐,萧麒打卯时起就在选这劳什子的秀,选到现在,日上三竿了,一个都没瞧中,人倒是发晕发困。
萧麒恹恹地斜靠在龙座上,眼睛都懒得睁开,方海小心地瞟了他一眼,又悄悄地给站在边上的紫珠递了个眼色。
紫珠即刻心领神会,“皇上。”
她凑到萧麒的耳边,抬手遮嘴,狡黠道:“皇上睁眼看看么,奴婢听说这个潘同武啊,有上京第一美男子的美誉呢。”
听她这样说,萧麒才不免来了几分兴趣,只是圣心果然难测,他并未像紫珠设想的那般看向潘同武,反倒是反问道:“上京城第一美男子?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紫珠乖乖应答:“就是今年的事儿呢。”
萧麒饶有兴趣地问道:“上京城还有这样的评比呢?朕怎么不知道,今年评了他?那去年呢?前年呢?”
他是真被勾起了好奇心,瞌睡也跑了。
萧麒睁眼看向紫珠,谁知紫珠的脸色却很不对,她难掩尴尬地与方海对视一眼,僵硬地笑道:“这个……奴婢也不知道了……”
“……”萧麒失望地转过头,刚被挑起的几分兴致又消减下去,眼皮垂着,眼尾微勾,有种慵懒的媚态。
见萧麒不再追问,紫珠这才放下心来,又与方海隔空视线一撞,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几分后怕来。
去年?前年?他们倒是晓得,可怎么敢说啊——那人可是晏渠山啊。
恰逢那潘同武过来了,萧麒听见脚步声,抬眼一瞟,眸光如古井无波,甚至懒得问一句话,只疲懒地挥手。
方海参悟出了圣意,清咳两声,“撂牌子,赐花——”
那国子监祭酒之子听了,面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失望,他又意犹未尽地看了萧麒两眼。
最终还是被站在萧麒边上的薛恭文用带有杀气的目光看了两眼,这才缩缩脖子,依依不舍地走了。
“万岁爷……”方海欲哭无泪,“您到现在,连一个都没看上,要是再这样下去……奴才怎么和几位大人交代啊。”
薛恭文听完这话,气哼哼地瞪了方海一眼,而后凑到萧麒跟前来,向他进献谗言:“皇上,依臣看,这些都是中人之姿,没有一个配在皇上身边伺候。”
萧麒闭着眼睛,随意地点头敷衍他。
薛恭文见了,还以为萧麒是赞成他,再次进谗言:“臣以为皇上不必再选下去了,若皇上真的为此忧心,臣愿意……”
“薛恭文。”萧麒睁开眼睛斜他一眼,“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薛恭文还没来得及翘起多久的嘴角一僵,又恍若霜打茄子也似蔫巴下去了,他不知嘟囔了什么,只失望道:“臣知道了……”
方海看看薛恭文,又看看萧麒,便晓得他是要选的,奈何眼光实在是太高,一个也挑不中——
这实在实在不能怪萧麒,他自己就生那模样,平日里照镜子对着这样一张面孔,要生成什么样才能入他的眼……
……哦,倒是有一个,方海挠了挠头,回忆着着那早就归西的人的脸,烦闷地叹气。
晏渠山,别的不说,的确是生的一等一的俊美无双,方海从前和紫珠聊天,说要是那晏渠山吧……要是生的丑一点,没准殿下就不那么喜欢他了。
紫珠恨恨地呸一声,说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薛小世子生的也不赖嘛。”紫珠发完脾气和方海发牢骚,“听国公爷的,叫小世子作皇子妃有什么不好?”
方海面无表情:“你不懂。”
“不懂什么?”紫珠疑惑地问。
“咱们殿下就喜欢晏公子那种模样……”
“方海,你发什么呆呢?”萧麒的声音在他耳边想起,方海晃晃脑袋,将乱七八糟的回忆都给甩了出去。
萧麒抬手叩叩扶手,有些不满地催他:“快点。”
“传,新科探花——”方海看着这几个字,莫名地有些卡壳,“倪少岚。”
说罢收起名册,有些慌乱地看向萧麒,“万岁爷,这……”
“还真来了啊?”
萧麒的脸也僵住了,唇角时不时地抽着——他也想说呢,还真来了啊?
半月前殿试,这个探花郎跪在他面前说那样一通,说得萧麒毫无准备地立在原地,接他的话不是,不接他话也不是,最终绞尽脑汁憋出来一句:你若愿意,就来参加选秀吧。
他只是随口一句话,本意是想将这人糊弄过去,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这个探花郎还真会过来。
思索间,此人已逐渐走到萧麒的跟前,“草民倪少岚,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麒有些为难地看他,“起来吧。”
说话间,他已将倪少岚上下打量了一番——既然是探花郎,那必是品貌不俗。
倪少岚个高肤白,俨若好女,薄唇似笑非笑,走出去亦是个掷果盈车的人物。
萧麒坐直了些,眯着眼睛望他。
这样的人,总叫萧麒有些看不透——他才不会相信那些荒唐话,什么“一见倾心”、“死不足惜”,一定都是一派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