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回脸上红晕来不及褪去就又涌了上来:“没、没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还那么慌张?”王谢并不生气,“容翔,你老实说没关系。”
“——重芳大哥你放心,我发誓,不会说出去的!”裴回很认真,“几天前我也看到过两次你和燕华大哥这样抱在一次,我、我不会觉得你们怎么样的,因为我、我也是断袖……”他声音渐渐低了,而后又很快上扬,“但我知道你们是一对我绝对没有非分之想所以重芳大哥你尽管放心好了如果不放心我可以发一个重誓!”
“你误会了。”王谢肯定地道。
裴回皱眉:“可是……”
“容翔,这事会让燕华很为难,所以,不要提。”
见王谢说得很郑重,裴回连连点头:“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嗯,”王谢满意笑笑,他哪能不知道裴回也喜欢男人,只不过没想到裴回这么早承认:“容翔,你是断袖这事,就这么说出来了?”
“我那个,觉得你们是,所以才说……因为看见过你们在大街上抱着,所以我猜,你们至少不会讨厌断袖……难道,燕华大哥很讨厌?那我不会说的——我不是不三不四的人也没有病重芳大哥你别赶我走行不行不然我就搬出去行不行?”裴回说到后来越来越急,心里很是不安。
“傻容翔,怎么扯远了。”王谢拍拍他肩膀,“我只要你不提上午那件事而已,剩下是你私事,我也不会说的。至于燕华是不是讨厌断袖,以后你慢慢问他就是——不过日后你心仪谁了,记得带过来先让我掌掌眼。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先来问我,省得再有什么误会。”
裴回泫然欲泣的样子马上被先惊后喜的神态取代,有些忸怩道:“嗯,以后会的……”
“还有,你怎么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
“大概是太紧张了,”裴回不好意思地笑笑,“平时都好,只是遇到这种场合……”
王谢拍拍他肩膀:“擦把脸,赶紧吃饭,今天火候不大好,有点糊,能凑合吧?”
“没问题。”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去,燕华含笑等着,听到脚步声,便道:“弄好了么,赶紧坐下吃吧。我第一次在这里做饭,不小心锅糊了,下次就不会了。”对于他俩为什么端个饭就花了这么长时间,竟是丝毫不好奇。
“燕华大哥,这、这是你做的?”
当裴回得知燕华会做饭,并且现在也还可以独自下厨时,惊得真是说不出话来。
王谢介绍道:“你燕华大哥会的可多了。”说话时,眉眼飞扬,声音里的自豪真是掩也掩不住,笑着看向燕华。
燕华谦让:“是少爷看重。”
王谢向燕华微笑时,燕华几乎同一时间也侧了头,还以微笑。虽然这二人不能对视,但那暗暗流淌的默契与温柔……裴回扒着饭,想不通他们明明这么心有灵犀,为什么还不是一对?
裴回是在两年前,跟师兄弟们去澡堂时发现自己与众不同的,当时也没觉得有多震惊,只是后来慢慢留心这类事,发现大家都没什么好的评价,更是听过几个因为断袖而分分合合甚至伤了死了的惨事,便将一点心思压了下来。等到瞥见王谢光天化日之下,大咧咧揽着燕华站着,满眼温柔宠溺,他忽然有一种找到同伴后安心的感觉。
这也是他愿意留下的重要原因,他一直想找个机会问问王谢,可没想到这么快。
上午走出一条街后,想起要兑开银票,就折回头打算问问钱庄在哪里。谁知一进门就看见王谢和燕华紧紧搂着,比在大街上时还要亲昵,从他的角度看去,两个人就是马上要亲吻的姿势。当时裴回就一个念头——啊,这两个人感情真好胆子真大。
他赶紧随便说了句话就跑了,心想他们俩果然是那种关系,虽然有点尴尬,但自己真的是放心了。
可是,中午王谢又说他俩根本不是一对,裴回马上表示了自己的立场,谁知竟然闹了乌龙,还好,在冒失过后,结果也没有自己想得那么严重,甚至重芳大哥并没有厌恶自己,还说以后可以帮他挑挑伴侣,实在是太好了。
“燕华大哥,重芳大哥,我今天下午带工头去看看屋子,如果没有问题,那就清明过后择吉时开工,方便么?就是大后天。”
“行。”王谢一口应道,“已经想好怎么弄了?”
“是的,工头说要看看地基,看看四墙和屋顶。如果是老屋,本身又没有大的破损,还是直接修葺的好,省时省力,也不糟践物料。我又回去看了看屋子,觉得大概粉刷一下,将门框窗棂换换,最多修修屋顶,拣碎瓦片换掉,差不多十来天就可以住了。屋里的东西……”
“屋里东西都不要了,你随意。”王谢赶紧接口,那里是燕华住了三年的地方,没有什么好回忆,自从燕华搬出,里面的破桌烂床他就再也没想着看一眼。一边说,一边借着桌案的遮挡,偷偷伸手过去,握住燕华的手掌,满是歉意地抚了抚。
燕华看不见,因此触觉极为敏感,尤其他全靠双手触摸,有人碰触的话,反应就是全身紧张。可是他被王谢一连数十日,每日十数次,动不动就捉过手切切脉捏捏指头,现在脸上半点紧张都无,神色不变,就这么自然地回握了握,表示自己没事。
“好的,那家具,床,桌椅等等都要买,我明天就去订家什和铺盖,等房屋修好了,家具估计也能打造完毕。”
“容翔,明天就是清明,你要祭祖么?”燕华问。
裴回一愣:“我?我——我不祭祖,只在父母忌日的时候,给他们上柱香。”自嘲地笑笑,从领子里拽出件挂饰,一根绳穿着块长方形小木牌,磨得发亮,“他俩的坟被一场大水冲没了,我自己刻了他们名字,这就是牌位。”裴回将挂饰摘下,递给燕华。
燕华松开王谢的手,摸着上面细小刻痕,还给他:“抱歉,容翔。”
“你很孝顺,”王谢拍拍他的头,“别难过。”另一只手再次捉过燕华的手,捏捏。
“嗯,我晓得,难过也没人管,所以就不再难过了。”裴回重新将木牌挂回去。
“容翔,你是不是顺便再置办一些衣物?”燕华连忙换了话题,提议,“过不多久就夏天了。”
他这么一说,裴回才想到:“啊,我都忘记了,不知师兄们什么时候再到春城,那我去买一件单衣,包袱里有一件,两套轮换穿也就够了。”
“少爷,”燕华侧头“看”向王谢,“容翔的行李……”
“容翔全部行李只有一个包袱。”王谢随即明白燕华的意思,“衣物多置办一些没关系,在医馆里换着穿,看着舒服,也不怕万一弄污衣服没得替换。”
“谢谢燕华大哥,谢谢重芳大哥。”裴回开口,称呼的顺序有些改动。
裴回满打满算,接触这两人还不到一天时间,虽然燕华一直称王谢为“少爷”,但是王谢对燕华有多重视,他是一点不落地收在眼里:包括王谢安排的活计是照顾燕华,包括燕华说什么王谢都表示支持,包括王谢早起烧水做饭供燕华洗漱而燕华可以悠然晚起,包括早上燕华打完拳王谢殷勤递上毛巾,包括饭前王谢说的话纯是为燕华着想,包括燕华只略略表示意见王谢便接口做主……于是,裴回凭着直觉,作出了一个十分重要、并且甚为符合王谢心意的决定:一切行为和决策,均以燕华为第一位。
不得不说裴回的决定太有用了,虽然目前暂时不起眼,但日后带给他许多好处。
饭后,裴回自觉收拾碗筷,燕华微笑道谢,裴回在厨房,试着闭上眼舀水洗碗收拾,真是步履维艰,简直提心吊胆。
正好王谢进来,看他样子,不禁失笑:“怎么,想学燕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