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思伽微顿:“时川?”
江淮安的语气格外平静,仿佛说的不是他的儿子,而是陌生人:“他从医院消失了。”
唐思伽微诧:“我并没见过他……”
“我知道,”江淮安徐徐抬眸,即便平视着旁人,都好像在睥睨着对方,“他原本该是最合格的继承人,只可惜,也是个不争气的。”
唐思伽被他话语中的失望惊到。
他明明在说一个人,却好像……在测试一件物品,惋惜着物品的无用。
“江先生想让我……离他远点?”唐思伽猜测。
“当然不是,”江淮安平淡地说,“我希望唐小姐可以回到他身边。”
唐思伽蓦地蹙眉:“我不懂江先生的意思。”
江淮安沉吟了下:“他将他的姐姐、哥哥、弟弟一一打败,甚至将我的表决权挤压到只剩百分之十七,连我身边的人都被他收买,暗中为他做事。如今却为了一点小事寻死觅活,简直令人发笑。”
“可现在的瀚思,需要一个优秀的继承人,目前,这个人只能是时川,”江淮安摩挲着拐杖的龙头,“但不是眼下这个没出息的时川。”
“所以,您以为,让我回到他身边,他就能回到之前那样?”唐思伽问。
“不是我以为,而是事实就是如此。”江淮安淡漠道。
“可您从没问过我同不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江淮安终于看向她,“……时川骗过你,你难道不想报复他,不想欺骗回去吗?”
唐思伽微怔,继而眉头紧蹙:“我不明白,您是想让他振作,还是想报复他?”
“不是‘想’,而是‘需要’,”江淮安平静地纠正她,“瀚思现在需要一个振作的他。”
“不过唐小姐大可放心,如果你能令他振作起来,你可以得到一笔庞大的资产;或者你也可以等到另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取代他后,随时离开。”
唐思伽越听越是心惊。
江淮安在说着那些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继承人的神情,冷漠得就像是在说着一件件工具,这个不趁手了,便随时可以更换一个。
至于旧的怎样,他全然不会在意。
“我知道什么事都需要付出代价,”江淮安将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这是南山传媒的股权与资产赠与协议,时川曾经保过南山一次,不过这些还在我的手中。”
“只要唐小姐答应,南山便是你的,只要你想,你的同事、朋友,便都会得到你的庇护,”江淮安不忘补充,“当然,还要看唐小姐的能力。”
唐思伽眉头紧皱,她望着眼前的男人,有一瞬间,突然觉得当初和她摊牌时的时川,和他很像。
一样的冷漠,一样的高不可攀,利益至上。
“时川是你的孩子,不是吗?”她轻声反问。
怎么会有人,把自己的亲骨肉,当成工具呢?
江淮安的神情有了短暂的波动,但很快归于沉寂:“我有很多孩子,不止时川,但瀚思只有一个,”他淡淡地回望着她,“只要瀚思能够壮大下去,血缘关系有时候也没那么必要。”
唐思伽只觉得后背的脊柱止不住地发冷:“时川说过,你对澳大利亚那个孩子就很好……”
“只是让时川练手的而已,如果连那种简单的角色都解决不了,他凭什么继承集团?”江淮安坦言,“事实上,唐小姐,为了瀚思,我也可以成为一件练手的兵器。”
“时川拥有聪明的大脑,可惜,他的感情观被他的母亲影响太深。”
说到这里,江淮安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恍惚了下,很快垂下眼帘,恢复如常。
唐思伽心中突然涌现一股说不出的荒诞。
江淮安口中那些资产、股权、争斗,对于她平凡的生活而言,就好像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
“我不会答应的。”唐思伽安静地将那份文件推回到江淮安面前。
江淮安看起来完全不意外她的回应,他扫了眼文件:“利诱没用,那恩情呢?”
唐思伽怔住。
江淮安看向她:“当初对唐小姐的资助,是我最后决定并签下的资助协议。瀚思资助唐小姐的学习、生活十年,如今,我只想用这份恩情,换唐小姐帮我一个忙。”
“这次之后,唐小姐和瀚思便再没任何关系。”
*
从庄园出来,已经晚上七点了。
十月份的夜色比之前来得早了些,璀璨的路灯一盏盏朝前方蜿蜒。
半小时后,车停在小区门口,唐思伽对仍拿着手机忙碌的林青打了声招呼,便开门下了车。
“唐小姐,”窗子被人落下,林青依旧看着手机屏幕,没有看她,却的确在与她说着话,语气镇定地提醒,“你该接受那份文件。”
唐思伽微愣,继而扯了扯唇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青终于抬头朝她看来,仔细望着她的神情,好一会儿继续低下头去:“随你。”
唐思伽一步步朝楼下走着,脑海一片杂乱无章。
直到回到楼下,敏感的声控灯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陡然亮起,洒落满地的暖黄色光辉。
唐思伽走进楼道,却在瞥见一片昏暗中的人影时,脚步猛地顿住。
微弱的灯光只勾勒出明显的轮廓和隐约的衣服色彩,有淡雅的旷野香气在空气中悄然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