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被淹没地最后一刻都在祈求水神。
有怨的时候,是鬼。
而被超度后,是“牲”。
他们的生死都和神庙绑在一起,根本就入不了轮回!
薄清嘉神色骤然一变,剩下的阴兵神将试图将流向神庙的阴魂截住,可终究是无用功。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阴魂化作“薪火”,然后点燃神庙中的神性。
“那是什么?”槐音望向神庙方向,向来迟钝的她也觉得毛骨悚然。
“庙中的神性力量复苏了。”涂山清音瞳孔骤然一缩,脸色十分难看。
“可那位不是已经恶堕了吗?她的神性力量不该是这样的。”张妙心寒着脸道。
“那股力量没有落在她的身上。”薄清嘉说。
“那流向了哪里?”槐音问。
她们没有谁能说出答案。
可冰夷给了她们答案。
在神性力量汇聚到了巅峰时候,原本沉在水下的神庙又倏地往上拔起。水潮翻涌,雷霆轰击,整座神庙都置身于明暗交错的光影中。而在那奔涌的雷光中,一道与冰夷面貌相差无几的身影缓缓地走了出来。她的眼神沉寂,朝着追出来的薄清嘉一行人瞥了眼。在那金色的流光里,好似存在着无穷尽的光阴,岁月变化莫测,一切豪杰都在沧海桑田的变化中湮灭,好像是风中的砂砾,只留下一道模糊的剪影。
槐音靠近薄清嘉,她在那道人影的一瞥中浑身僵硬。
可在下一刻,那道身影眼中的神光暗淡了下去,仿佛一切都是幻觉。
她平静地立在那里,像是一具美玉雕成的空壳,没有半点气息。
“那是过往留下的一瞥。”涂山清音说,至于此刻,只是一具被神性力量唤醒的空壳而已。她安抚众人,但“而已”两个字说得连她都不自信了。因为是神躯的对面,还有“冰夷”啊!
这座古城中的元炁滋养着冰夷,化生的鬼域还能牵制住修行人,等到修行人将怨气净除,又让那具藏着的躯壳吸收“牲”,恢复神性力量。于是,复苏后还算虚弱的冰夷走向那具空空的神躯,是善是恶是怨是恨……总归冰夷与昔日神明息息相关,她理所当然地接收了那具神躯。
还真是一举多得的好计策!
“所以……”
“我们接下来的对手是——”
“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冰夷吗?”张妙心接过话茬。
“但也不完全是那一位。”薄清嘉接过话茬,“定水神珠并没有受到她的掌控。”
冰夷走向了那道躯壳。
在一刹那,她好像有经历了漫长的岁月。
治水的人在神明的帮助下,使得肆意奔流的江河渐渐地回到河道中。
诛杀恶神,统一天下水系,让江河湖泊如血脉经络落在这片土地上,滋养着一代又一代的人。
水包罗万象,以无比的宽厚接纳了一切。
可后来,山林和湖泊都在萎缩,那养育一方人的澄澈水流中出现了脏污——江河的自净已经无法容纳那恐怖的污染。
正如山林中的族群在消失,水里的生命也在死亡。
一个部族欣欣向荣,无数部族只能存在于未来。
在那个上古时代的尾声,其实已经存在着怨愤和怒意了。
它们慢慢地积蓄着,一点点覆盖了残余的神性。
于是浪水滔天,于是洪水奔流。
吞噬了生命后,恨意没能够纾解,反而越来越深。
刹那晃神,冰夷微笑着看着不远处的薄清嘉一行人。
她没有多说什么,一道激昂高亢的鸣啸声响起,整个水域等都开始翻腾奔涌起来,要置这片天地的亿万生灵于死地。那原本封锁鬼域的结界忽地变成了纸一样的脆薄。守在外头的道人们都瞪大了眼睛,脸上再也没有从容淡泊。
这是远比鬼域更可怕的死亡。
“定水神珠在你的身上,唔,依照你的力量,或许可以使得附近的江河沉寂下来。那么,在你目力无法触及的遥远之地呢?你能拨动多少水神的权能。”冰夷微笑着询问薄清嘉。即使是以怨气为力量来源,冰夷仍旧保持着神灵的雍容。她招了招手,又说,“好孩子,你应该走向我。”
槐音警惕地看着冰夷,她握住薄清嘉的手腕,牢牢地抓住她。
薄清嘉垂眸瞥了眼,轻声道:“我没事。”一些梦境里的东西上浮,心中萦绕着一团难以言喻的怨气。冰夷的声音蛊惑着她,但她并不能往前走。她挺直了脊背,再度催动定水神珠,镇压翻腾的水域。
冰夷的存在俨然是积蓄了千百年的自然之怒,她说不出话来替人类开脱。
但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洪水淹没人间大地吗?
一侧,张妙心神色凝肃,她拔剑指向了前方的冰夷,在风的啸鸣声,昂扬的战意升起。
不管冰夷是不是那位从神代走过来的神,今日,她们都要设法将冰夷诛杀!
妖管局中。
云轻风看到鬼域消失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点笑容,可等看清楚江上风波时,她的神色又变得僵硬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妖管局的电话以及她的手机都被打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