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程名又有些幽怨地从侧面抬起头,碎碎念叨:“你说说自从认识了柏教授,咱们都多久没有一起出去放松了?他到底有什么好的,不就是脸长得漂亮了一点,身高高了一点,还开了辆几百万的车……好吧,即使是这样,那你难道忘了那年大雪封校,你没被子咱们在一个被窝里挤了一个月,你还说跟我找到了老夫老妻的感觉……”
“……”
柳安木眼皮跳了跳,感觉自己抽搐的胃又被从内而外地蹂躏了一遍。麻溜弹起一根中指:“少恶心我,赶紧滚蛋。”
程名本就哀怨的目光更幽怨了,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惨遭渣男抛弃的糟糠之妻。
解剖室内摆着一个大型的玻璃鱼缸,这个鱼缸柳安木见过几次,不过都被堆在角落里吃灰。
不过此刻的鱼缸里却盛了半缸水,几块发白的东西漂浮在水面上,其中还有一串干瘪发白的东西一端飘在水面上,一端沉淀在缸底,中间的一段白花花的肠子在水面中轻轻摆动。
“肺浮扬试验做完了。”程名收起一脸的怨闷,松开揽着柳安木肩膀的手,指了指鱼缸里漂浮的脏器:“婴儿的肺部浮起,说明是活产儿。胃、小肠上浮,但大肠下沉,婴儿大概活了六小时后死亡。”
柳安木整理防护服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眼神发生细微变化:“你是说这具尸体是活产儿?”这和宋冉云说得对不上,如果胎儿在腹中母体就被杀死,胎儿应该很快也会死亡才对。
“肺部放入水缸后浮起,而且在显微镜下发现肺部组织有吸入空气后的肺泡扩张,这都是活产儿的特征。”程名朝解剖台的方向看了一眼:“不过有一点很奇怪,这具婴儿的肋骨两侧有四个鳃状气门,而且这些气门还都连接着气管,可能也是一种先天性的畸形。”
柳安木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解剖台,婴儿的尸体已经被一块白布罩盖:“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异常?”
“没了。”程名想了想,说:“但省里发了文件,说这些婴儿可能得了一种罕见的基因病,要求我们立刻终止对其婴儿尸体的解剖,然后把这些尸体完整移交给京华大学的研究员,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柳安木一听就明白,基因病只是幌子,背后的真实目的是要把这些婴儿的尸体全部转移走。
“这么着急要把尸体带走……指令是哪个部门发出来的,经过王队了吗?”
“王队?这是省局下发的文件,为什么要经过王队?”程名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而且王队刚回来就被省局叫走了,这个命令是咱们局长直接下达到技术部的。”
……指令直接下达到局长手里,就连王队也被省局支走,看来对方的级别不低。
柳安木走到解剖台前,一把将盖在上面的白布掀开,整个案件牵扯的范围非常广,不仅涉及那些的生物研究所,就连749局和省局都牵扯其中。
白布扬起,露出布面下被打开了胸腔的婴儿尸体,血肉被湖水泡的发白,发出阵阵腐臭。
柳安木盯着尸体看了一会,又将掉到下巴上的口罩拉起来,重新盖住鼻子。无论多少次面对同胞的尸体,人都很难克服基因里的恐惧,这也是出于自我保护的天性。
隔着一层橡胶手套,他将婴儿的尸体翻到侧面,果然在侧面上看到了一上一下两个鳃状气门,边缘的部分早已经被水泡烂,只剩下一圈腐烂的肉絮。从内部找到鳃孔,也的确发现有一条很细的白色管道从这些鳃孔伸出,一直连接到喉部的气管。
就在这时,解剖室的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这些脚步声很杂乱,来的人大概有四五个。
“来了!”柳安木轻轻眯起双眼,就在他松开了手里的婴儿尸体的一瞬间,又突然拿起放在一旁的镊子,从尸体表面夹起一块软趴趴的鳞片,放进一旁的玻璃培养皿中。
程名也走过来帮忙,在两个人将白布盖回到解剖台上的同时,解剖室的大门被从外推开。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从解剖室外走了进来。
赵法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朝后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我们只解剖了其中的一具尸体,从肺浮扬试验结果来看,这里至少有一具尸体是活产儿,存活时间在6小时左右。”
柳安木摘掉手上的一次性手套,打量着对面的几个“白大褂”。这些人都戴着医用蓝色口罩和护目镜,仿佛要转移的东西不是婴儿的尸体,而是什么传染病的病原体,相比起来,几个只穿了防护服的法医在他们面前简直像是在办家家酒。
领头的白大褂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腰杆挺的笔直,双目炯炯有神。男人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抽出了一张叠成四方的纸,大红章已经渗到了纸张背面,他将手里的红章文件递给赵柘。
“把这些尸体交给我们,剩下的事你们就不用管了。”
随着领头的白大褂一声令下,其余的白大褂训练有素地朝着陶罐的方向走了过来。
从陶罐中取出来的尸体全部都放在不锈钢托盘上,他们将手里提的银质手提箱打开,然后隔着防护手套,将托盘里的婴儿尸体抱起来,小心地放进银质手提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