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儒看到她孩子灰败的脸色只是移过眼神,并未有半点动容。
“你叫我来是我为了旁人的事吧。”
陆檀礼也不想同母亲弯弯绕绕,索性直言:“我现在的模样是我咎由自取,但这么多年也没向您求过什么。”
“你是在威胁我吗?我知道你同你的父亲一样读书读得太多便一门心思地想同女人比较。知道你心高气傲不甘心被困在后宅之中,就送你登上君后之位。陛下因为敬重我也对你以礼相待,你明明能在后宫安枕无忧,却偏偏自甘下贱。使尽手段勾引了姜家女子,败坏了我陆家多年的清誉,害得我也被赢粲抓住把柄。”
“咳咳,”陆檀礼苍白的面色似笑非笑,薄唇微扬,“您对我就真的没有利用吗?”
陆儒眉目紧锁,但知道他没有几天活头只能忍下来。毕竟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孽种。
“陛下已经同我商议好。姜家洗玉秋闱中举不是难事。她的文章我看过,虽然差点火候,但当个同进士还是可以。”
“殿试的名次不是要紧事,关键是以后的去处。洗玉那孩子性情单纯,若是去户部或者刑部太累,她也不懂其中的人情世故。礼部这个位置就很好,事情虽多但倒也清闲。”
陆檀礼气若游丝,若不是靠着软枕连撑起身子的力气都没有。他不怕死,只求弥留之际能为漱玉多做些事。
“那些好位置早就被别人盯上。就太常寺还有一个主簿的空缺,姜家经商多年她上手应该不成问题。再者她上头的赵少卿为人和气,极好相处。”陆儒对于六部九寺的情况了解最为清楚,自然选得职位最为合适。
陆檀礼要的就是这句话,勉强弯身:“有劳母亲费心了。”
“你表弟听说了你的事,也家中为你不少担忧。”
陆檀礼闭目了然一笑:“他不是早就议亲。”
陆儒神色闪过一丝厌恶,她最不喜这孩子太过聪慧,总是能猜透她的心思。
“你的身子也撑不了多长时间,漱玉还年轻身边总归得有个贴心的人。你表弟定亲的那位家里也参与了叛乱,虽然牵涉不多但是以后仕途无望。”
陆儒此番前来也是为了这事。虽然姜家是商户,但总归出个进士。以后她多照拂些也不算委屈了那孩子。
“他不行。”
“你表弟乖巧懂事,若是进了姜家定能好好……”
陆檀礼冷淡的目光逐渐锐利,直直盯着女人:“母亲虽然我活不了多久,但您清楚我的手段。我若是不想让他进姜家的大门,有的是法子。您若再多说一句,就怕表弟会出事。”
陆儒面色难堪,她所生的孩子中最像的就是檀礼,但怎么偏偏就是他。
她在旁人面前都是心闲气定,总是被这孽子勾出所有脾气。男子都是上辈子的讨债鬼,一门心思就知道为妻君着想,浑然忘却谁让他活在这世上。
陆儒怒火攻心,厉声斥责:“你怎么就不能为漱玉想想,终究还是自家人。”
“就因为是自家人我才知道他是什么性子,若是进了门定是个不能容人蔫酸吃醋的妒夫。”
陆檀礼嗓音轻飘飘,却在重重打陆儒的脸面。
“可你进了姜家几个月也不见为她安排通房,还有阿顺现在还没服侍过。”
“您该走了。”
男人闭目养神,他知道自己虚伪至极,但还是想维持住脸面。嫁进来前觉得自己能容人,可是进来之后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同旁人分享妻君。
陆儒看他没多少活头,也不想同他争辩。左右他表弟是当不了继室,便只能另想办法。
许氏不知道对方在京城的名声,但看到二妹三妹毕恭毕敬的态度。也心知肚明这可是了不起的人物。跟在浩荡队伍后面诚惶诚恐地将人送走,但行至门外又心中嘀咕起来。
他死就死吧,可别连累了我们家漱玉。病怏怏的在床上待着。既不能伺候妻主又不能执掌中馈,真是个没用的货色。还不如赶紧去了,好让新人进来冲冲这晦气。
陆檀礼心中早就有了人选,阿顺虽然只在他身边伺候过些许时日,但是洞悉人心的功夫厉害,一语就道破。
“赵家那位大公子性情温顺,做事也周到。她的母亲以后还是大人妹妹的上司。但那位二公子容貌更盛,是个难得的美人。这两位都合适,就是不知对大人是什么心思?”
“我妻君那么好的女子他们自然是巴不得进门。”
陆檀礼语气愈发微弱,视线也逐渐模糊。麻木的四肢提醒他必须早做决定。
赵二公子跟他那表弟一路货色,绝不能进家门。可是那大公子年纪又那么大,二十了还没定上人家,若进门岂不是委屈了漱玉。
痛定思痛后,陆檀礼缓慢睁开眼眸。
“请妻君过来吧,我要同她说下新人入府的事。”
第74章第七十四章前世自己确实一直在助纣为……
阿顺前来偏院请大人,还未进门就听到对方正温柔哄弄那命苦的孩子。
“这里有些医书你先瞧着,哪里不懂就来问我。张老走时说你天资聪颖,这身医术定不能荒废了。等你学有所成就进慈春堂历练历练。”
“嗯。”
面色苍白的孩子乖巧点头,柔软的长睫轻微颤动。顾裴紧紧握着手上厚厚的医书,即使姜家能养活自己,但想到自己的命格还是早日离开为好。姜大人这样宅心仁厚,他可不能将她连累。
姜漱玉知道顾裴刚丧父所以心神不宁,看些医书能让他缓解悲痛,暂时解脱出来。
但在阿顺眼中却是另一番意思。
他目光晦暗不明,随后嘴角流露出古怪笑意。他虽是主子的亲信,可身份卑贱一直无法近身伺候大人,所以多少对人有些怨气。
即使表面上因大人关心旁人而为主子不值,又心里暗地里得意主子痴心一片到头来还不如这父母皆亡的孩子让人怜惜。
他恭敬请大人回屋,偷偷看了眼对方神色。少君面容太过平静,仿佛并不知晓主子已经没多长时日的活头。
姜漱玉进屋故作轻松,床榻上的男人显然是上过妆。乌眉红唇显得气色比之前好些,但身上披着件厚重的大氅还是出卖了他的身体。
刚入冬,屋内的炭火就烧得足足。他刚站定感觉浑身都是热意,闷出一身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