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猫远远地对白熊喊道:“萨米的部族有父母一样的族树,认真生活的人们,平静充实的时光——这就是我的故乡!”
部分成员坐快车先行一步,剩下的干员继续沿原来的路径,将物资运往乌斯佩罗夫卡村的罗德岛办事处。
快车消失在林地道路的拐角,米尔哥罗德斯基眼见那道车辙被远远甩在后面,问艾尔启:“萨米的情况已经紧急到这种程度了吗?”
“在担心吗?”艾尔启确认着手中终端上的内容,米尔哥罗德斯基无法从她平静的表情中读出什么。
“瞒不过你,艾尔启女士。”
“不至于到没法住人的地步,大部分地方依旧祥和。不久后见了西蒙娜,你应该就能放心了。”她在群组中转发了一则消息,连带米尔哥罗德斯基在内,所有车队成员的终端全都发出一声消息提示音。
艾尔启拿起对讲机,在车队频道中重复消息内容并宣读自己作为队长的指示:
“诸位,这里是由干员凛视发出的全体消息。根据博士的指示,我们的任务已从为乌斯佩罗夫卡村办事处运送物资,转为在乌斯佩罗夫卡村卸货后,就地装载战备物资前往萨米办事处。在那里与博士的队伍汇合,再前往萨米的北部要塞区域。由于事态紧急,寒檀干员已与部分干员率先前往萨米北部,队长临时变更为我。现以队长身份,命令各车队司机星夜兼程,赶到乌斯佩罗夫卡村办事处。到达后,在办事处休息,由当地司机接替各位继续开车。在座各位都是事先接受过特别培训,也了解过萨米及乌萨斯边境路线的特殊之处,愿意留下的,我视为各位已经接受可能发生的意外并做好了觉悟。我在此,感谢来自泰拉各地的诸位在罗德岛的旗帜下精诚团结,帮助萨米渡过难关。”
“战备物资?艾尔启女士,这……”待艾尔启的全体无线广播结束,米尔哥罗德斯基当即向她表达了自己的惊讶。
“罗德岛在‘那些东西’可能出没的地区,对办事处追加了特别的部署,就是为了应对各种可能的突发情况。”
“所以在这片鲜为人知的战场上,很多人都不会留下名字,也无人知晓他们做过什么是吗?”经过大半天的车程,鲜红的太阳已悬在西边群山之上,缓缓沉没。
黄昏是黑夜的序幕,而在并不遥远的文明边陲,将迎来许多个并不安稳的夜。
米尔哥罗德斯基面朝北风的来处,轻声祈祷,“……一定要平安。”
“不必担心,西蒙娜小姐身经百战。”
“我是说所有人,所有为对抗‘它们’挺身而出的战士,我希望他们平安。”
艾尔启的目光不由得瞥向西蒙娜等人远去的方向,而后对米尔哥罗德斯基露出欣慰的笑容:“那你应领受的那份祈福就由我带给你吧。”
“可我,并不是战士。”
“也将祝福带给其他后勤这块的人员——后勤保障的质量和规模决定了前线部队的战略基调,也决定了前线能够投入的规模——你们同样是可敬的。”
“艾尔启女士,就好像是亲临过战场一样啊。”
独眼巨人的目光在一瞬失焦,随后很快又恢复过来,只是脸上的笑容已不知所踪:“也不是不能这么说,萨卡兹众魂留存着族群古老的记忆,我们这些晚辈可凭一些方法窥探一二。而萨卡兹漫长的历史中,往往充斥硝烟。”
“如果能够了解彼此的过去,想必掌握古老法术的萨卡兹之间可以更容易互相理解吧?”米尔哥罗德斯基眼前一亮,就像每一个天真的后生那样。
艾尔启缄默不语,就像每一个沧桑的长者那样。
良久,她说出了古来守望厄运的一族,在悠长岁月中得出的悲观结论:“就怀抱那样的天真也好,因幻想的存留,现实才不至如此沉重。”
“我只是期待那样的未来。”
“期待啊,我期待的是……我以独眼巨人之视投向您这样的好人时,再看不见他们的未来。”
“艾尔启女士,预言仅仅只是预言,无论结果好坏都不是预言者的错。我甚至很羡慕你,可以目标明确地去做些什么。”
“真是少见的回答,米尔哥罗德斯基先生。我见惯了将命运给予的苦痛迁怒于我族之人,却鲜闻良言,也曾因此痛恨过自己的出身——又或许是自己的无力。但如今就算摆脱了这种偏见,人与人也各有苦楚。”
“各有苦楚——这也是从众魂记忆中得出的结论吗?”
“不,是我个人的记忆。”是记忆,是事实,也是预言——当然,艾尔启不会告诉米尔哥罗德斯基,自己已在不久之前通过独眼巨人之视看见他与西蒙娜将有一场离别。
她只是暗自在心中感慨:该死的命运对西蒙娜,对米尔哥罗德斯基,都未免残酷——当然,还有提丰,这是能说的事情,“你知道吗,提丰这孩子是我从雪原上捡来的。她当时还睡在襁褓里,身边只有一把刻着‘提丰’这个名字的弓,就是她现在用的那把。她与很多人有过交集,萨米人、科考队、罗德岛,没有人在意她的萨卡兹出身,她也可以像南边的一些部落,离开萨米这片距离阴影最近的土地。但这孩子还是选择像生活在萨米的先人一样,平静又傲然地接过那亘古的宿命。”
“我曾见过提丰小姐作为领队时的模样,以我看来她是可靠的战士。我想她之所以能够一路战胜那些苦楚,必是在前进的过程中已得到宽释了。我也相信,艾尔启女士你在收养她的时候,是抱以美好祝愿的。”
“是的,这份心意至今不变。”窗外厚厚的云层被数道阳光所洞穿,美如画卷。
艾尔启双手合十,在这神性的天辉下祈福。
米尔哥罗德斯基望那浓密的云,也赏那澄澈的光——凭此刻眼中所能见到最厚重,最无暇之物,来揣测那祝福是何等虔诚,却无力参悟那情感是何等深沉。
“我没有付出过那样的感情,但我想,这么多年来你一定辛苦了。”
“米尔哥罗德斯基先生,我也是在为你祈福。”
“之前不是祈福过了吗?”
“之前只是答应你要那么做,而现在,是兑现刚才的‘预言’。”
“那我也为你祈福,祝您的愿望能得实现。但不是现在,我会等到踏上萨米土地的时候——我听说在那里,坚信的都会变成真实的。”
艾尔启莞尔一笑,告诉面前的白熊:“没有发现吗?我们早驶入萨米境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