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扶昀远远站在乌泱泱的人群外等她。
这一等,却等来一个不速之客。
“哎呀,楚公子好雅兴,出来陪我的师妹游灯么?”
千洲公子,袁涣轩。
他一身沉檀风清的锦缎长衫,看上去仙姿轩然,仿若云间贵公子。
“这是以前,她与我待月西厢下,最常有的相会。”
袁涣轩不动声色的,加重了“我的”二字。
第27章半灯城万仙来朝会人间“喜欢”二字。……
夜里很暗,远处,是灯火明昧的花灯猜谜,人挤人簇拥喧哗,近处,一棵古旧的榕树下半是月色,半是阴影。
千洲公子在一众仙侍的簇拥下踏着阴影走在,站在离楚扶昀一二十丈的地方,停下了。
袁涣轩动了法术,蒙蔽了所有人的感知,没人注意到在这棵榕树下发生的一场暗流涌动的对峙。
楚扶昀听见了脚步声,指尖微微攥紧了,但是,没有回头。
他知道袁涣轩是谁,也知道这个人与暮兮晚之间的过往。
袁涣轩身上有旧疾,道行折损,法相俱灭,落下了一身短寿多殃的后遗症——是十二年前楚扶昀动的手。
十二年前,一生镇守天下太平的长明星君头一次祭出七杀枪,开了足以毁天灭地的法术,差点儿杀穿了方外宫。
之所以是“差点儿”,是因为在他即将杀了袁涣轩
的最后关头,这位千洲公子唇角淌血,冷着笑看向他。
“长明星君,您忘了方外宫是谁的家业吗?”
只这一句话,楚扶昀的长枪停在距他的心脉方寸处,堪堪止住了。
他面色如霜,眉眼淬冰。
方外宫是暮兮晚的家业,也是素商宫主的家业。
她在这儿生活,在这儿修行,方外宫是她和素商宫主一起,亲手一点一点垒出来的一方仙府。
素商宫主亡故,暮兮晚“身死”,袁涣轩是暮兮晚最亲近信任的师兄。
楚扶昀一介外人踏着业火而来,在极致的冷静与盛怒下,眼看着就要将这一切心血毁的干干净净。
他停住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在最后,留了这些人一命。
……
今时今夜,楚扶昀站在阴影里,手里还提着暮兮晚一路买的各种东西——他连半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这位千洲公子,没杀他,算他客气了。
袁涣轩瞥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玩味一笑:“以前素商宫主在时,最爱带她赏人间灯会。”
“就连花灯,也是素商宫主亲自为她扎的,各种样式都有,她有时赏灯,也与我一起。”
“与我一起”四个字被刻意加重了语气,楚扶昀听着,心情有些不快了。
“白帝,还没觉出哪里不对吗?”袁涣轩并不在意这个人的沉默。
“她在失去亲人后痛楚不已,您学着素商宫主的样子对她好,她自然也就将这份情感,寄托在了您的身上。”
“她对您不过是‘移情’,从来无关真正的情爱。”
楚扶昀的目光,终于动了动。
……
与此同时,盖着红绸,装点着七彩花灯的戏台上,灯火照耀,百来过客喧喧嚷嚷,面对着一幅悬挂其间的巨大墨蓝色帘布议论纷纷。
上首坐着一位道人,好整以暇小憩着,随着一炷又一柱香燃尽,列位好汉仙家,仍无一人猜出。
暮兮晚挤进人群一瞧,才发觉这灯谜并非寻常字谜游戏,而是一幅星象图。
以星图作谜题,设一个答案。
道人见来了新客官,乐呵呵道:“道友也可是也有兴致猜这一谜题?”
暮兮晚问道:“道长,您这星图从何而来?”
道人:“我乃辰天阁卜者,十余年前夜观天象,曾见白洲夜空上出现了这一次星宿变动,我甚觉有趣,便临摹了下来。”
暮兮晚的神色忽然有些奇怪,她暗自算了算时间。
十余年前。
是她还在白洲生活的时候。
随着道人话语落下,拥挤的人群不觉的更嚷闹了几分,
“不识得不识得,老道,寻常灯谜讲究一个雅俗共赏,您这星图着实难为人了一些。”
“我只能看出此乃紫薇斗数星曜,别的,就不知了。”
四海十洲能观星者,善观星者都不多,能人之士基本都集中在辰天阁了,故而,辰天阁在天地间都有着不容小觑的地位。
暮兮晚于星宿一事也一窍不通,她打量了半晌,忽然冒了一句:“这张图里是不是缺了一颗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