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位温文尔雅的千洲公子曾经真的对她很好,有时候,说不失望不心伤,是假的。
另一方面,她也想要一个解释。
方外宫将她送去白洲的时候,只下了“杀死楚扶昀”这一道法旨,便没有再告诉她别的消息了。
千洲到底为何想要楚扶昀的命?单纯的仙家教派斗争?
不,不可能。
暮兮晚到底在方外宫生活了近百年,很清楚钱权名利上的人情世故,若是仅仅“觊觎白洲”这一理由,还不足以让他们将他们的少宫主拱手相让。
这其间,必然有点儿别的缘故。
很多问题想不明白,就只能当面去问一问了。
……
仙彩楼一边临街,一边临水,百里湖泊烟波浩渺,星罗棋布的点着几座仙家画舫,果真热闹繁华。
暮兮晚换下喜服后带着信刚一涉足于此,便被仙侍请上了一座三层高阁的画舫,仔细一问,才知整座湖面近日都被千洲公子包了下来。
走进去时,船中处处玲珑剔透,朱栏玉砌。只见一位面如冠玉,笑如朗月的檀衣公子坐在,他身上没有半点儿如楚扶昀一般的苍凉兵戈之气,唯有温和从容的气度。
听见有人款款走来,他抬头,眉眼俱笑,仿佛他与她之间一如从前。
她的脚步声,他一辈子都不会认错。
“师妹,别来无恙。”
暮兮晚迟疑了一下,她停住,在一地锦缎上站定了,嘴唇动了动,吐出了一个称呼。
“师兄。”
除开死了的十二年,除开嫁与楚扶昀的百年。
她生命中余下的时光,都是在方外宫与这位师兄度过的。
方外宫的清规戒律很多,多到几乎死气沉沉,自从她的老师死后,她每天要守仙门三千八百条清规戒律,违背一次,就挨一次惩械,日子久了,她身上留下了永远没法褪去的疤。
受伤了,基本都是袁涣轩在为她备药。
她在世
人眼里肆意潇洒,明媚灿烂,可同时,她也生活在仿佛吃人一样的地方。
“师兄,十二年不见了。”她轻声说道。
听见她还像以前那样唤他师兄,袁涣轩唇角漾开一笑,温柔好看。
“师妹,我来接你回家。”
暮兮晚摇摇头,道:“那儿不算我的家。”
袁涣轩目光淡了下去,道:“不要任性,我明白你还在生我的气。”
暮兮晚道:“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
我只是有点儿难过。
你说当年的大火是场误会,可十二年了,你都没有查清那场火到底是何人动的手脚。
“我在世间飘荡十二载,你是不是,也从没试图寻过我?”她尽量稳着声音,不让自己有任何失态。
袁涣轩叹了一口气,道:“幽冥居于极北生死之地,方外宫居南方,离那儿实在太过遥远,千洲需要有人主持坐镇,我没有办法一遍又一遍的跑去幽冥。”
“但我曾派出过不少人手,我不是没有翻天覆地的寻你,却全都一无所获。”
暮兮晚低着眸子,说实话,袁涣轩除了默许将她送去白洲结姻,与十二年前失手杀了她以外,他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可偏偏就是这两件事,伤透了她的心。
她很想愤怒的冲上去将他揍一顿,或者,痛痛快快骂他一番,然后甩袖转身而去。
正因为彻底伤了心,所以就连愤怒的情绪也没了。
但她还有事要问个清楚。
袁涣轩见她犹豫,只是淡淡提醒了一句:“你与楚扶昀的红鸾契已然没了,还留在他那里做什么?”
暮兮晚纠正:“我死了。”
“我会为你重寻塑身的法宝,你不必担心。”袁涣轩面色不改,在他看来,方外宫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奇珍异宝,只要能救她,什么都无所谓。
暮兮晚抿了抿唇,没吭声。
袁涣轩又道:“只要你回来,你仍是千洲的少宫主,只要回来,你就可以像从前那样随意自在。”
“你不是对与楚扶昀的婚事万般不情愿吗?当年祖师们用了多少法子逼你,不记得了?”
暮兮晚蓦地一滞。
她当年,确实很厌恶这一桩声势浩大,轰轰烈烈的强作姻缘。
在结姻前她压根就不认识楚扶昀,被逼得嫁给一个毫无交集的陌路之人,任谁也不会情愿。
“楚扶昀并非善类,你瞧,你帮着他轻松赢了请花关一役,我眼下却没有任何怪你的意思,可倘若身份调换呢?”
袁涣轩替自己,也替她各斟了一杯茶,慢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