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久沉默良久,抬头望向天边渐亮的鱼肚白。初春的第一缕晨光正刺破黑暗,却照不进他眼底的深渊。
“意思是,”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这场棋局,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而我们,从一开始就是棋子。”
远处,传讯弟子匆匆赶来,手中举着一封染血的信笺:“陆宗主,李师兄!赵国急报——赵女皇遇袭,南荒方向出现异动,疑似九婴残魂复苏!”
李长久握紧了手中的“碎影”,剑身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他知道,这个春天不会平静了。通往神国的路,从来都不是白骨铺就,而是用一个个至亲之人的命运做赌注。
“备剑。”他对陆嫁嫁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我们去赵国。”
陆嫁嫁点头,长剑归鞘的轻响在晨风中格外清晰。两人并肩而行,身影逐渐消失在山道尽头,只留下观星台上那杯未凉的茶,映着天边初生的朝阳,像一滴悬而未落的血。
前往赵国的路,比想象中更颠簸。
李长久和陆嫁嫁没有选择传送阵,而是御剑低空飞行。初春的风卷着残雪,掠过冰封的河面时,会掀起细碎的冰晶,打在剑刃上出清脆的声响。陆嫁嫁的丝被风吹乱,几缕贴在脸颊,她却毫不在意,只是频频看向怀中的传讯玉符——那是宁小龄从通古灵宗来的消息,字迹潦草,只说“冥君权柄异动,似有黑手搅弄轮回”,便再无下文。
“小龄不会有事。”李长久看出她的忧心,刻意放缓剑与她并行,“她现在握着轮回权柄,寻常妖邪近不了身。”
陆嫁嫁嗯了一声,指尖却无意识地掐紧了玉符:“我担心的是……不昼国敢同时动赵国和古灵宗,背后一定有依仗。你还记得黑袍人说的‘祭品’吗?”
李长久沉默。他当然记得。赵襄儿的纯阳权柄能焚尽万物,宁小龄的轮回权柄可逆转生死,司命的时间权柄能拨弄因果——这三者若真被献祭,足以撕裂神国牢笼的封印。可这些人……凭什么觉得能轻易掌控她们?
正思忖间,下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是一处名为“落霞镇”的驿站,此刻却被团团黑雾笼罩,隐约能听到镇民的哭喊。陆嫁嫁剑势一转,率先俯冲下去,李长久紧随其后。
黑雾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腐烂气,与寒牢里的蛇蜕气息如出一辙。李长久挥剑斩出一道金乌真火,火焰掠过之处,黑雾瞬间消散,露出里面的景象——十几个镇民倒在地上,皮肤呈现诡异的青紫色,而他们的眉心,都烙着一个扭曲的符文,正是不昼国的印记。
“是‘蚀魂咒’。”陆嫁嫁蹲下身检查,脸色凝重,“用活人精血喂养黑雾,再借黑雾传递咒印……他们在铺路。”
“铺什么路?”
“通往朱雀神国的路。”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黑雾深处传来。赵襄儿的身影缓缓走出,她依旧穿着那身玄色龙纹朝服,只是裙摆沾了血迹,手中的长剑还在滴着墨色的液体,“这些黑雾能感应神国气息,就像……引路的灯。”
李长久挑眉:“女皇陛下不好好待在皇宫,竟亲自来这小镇斩妖?”
换做平时,赵襄儿定会反唇相讥,此刻却只是瞥了他一眼,将一枚染血的令牌扔过来:“这是从黑雾里抓到的活口身上搜出的。你自己看。”
令牌上刻着一只三足乌,乌眼处镶嵌着暗红色的宝石,摸上去竟有些烫。李长久指尖刚触碰到宝石,令牌突然亮起,一道虚影从里面钻了出来——是个穿着神官服饰的老者,面容枯槁,眼神却异常狂热。
“帝俊后裔,朱雀神嗣,先天剑体……”老者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出桀桀怪笑,“没想到能一次性见到三位‘钥匙’,真是省了老夫不少功夫。”
陆嫁剑已出鞘:“你是谁?”
“老夫?”老者抚着胡须,语气带着莫名的傲慢,“不过是太明神国的守灯人罢了。奉命来取三样东西——赵襄儿的空间权柄,宁小龄的轮回本源,还有李长久你……体内的帝俊残魂。”
李长久心头一震。太明神国?那不是他先天灵三足金乌对应的神国吗?怎么会有这样的存在?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老者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笑得更得意了,“十二神国早已不是当年的十二神国,太初六神的棺材板,也该挪挪位置了。你们以为的救世,不过是在帮我们打开神国大门罢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化作一道黑烟,直扑赵襄儿面门。赵襄儿早有防备,长剑挥出一道炽烈的火光,将黑烟逼退。可就在这一瞬间,李长久看到了惊人的一幕——赵襄儿的手腕上,竟浮现出与落霞镇民眉心相同的咒印,只是颜色更浅,像是刚烙上去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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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中招了?”李长久失声问道。
赵襄儿脸色一白,却强作镇定:“无妨,只是被黑雾擦到了而已。”
“可不是‘擦到’那么简单哦。”老者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同心咒’,可是用你母亲朱雀神的翎羽炼制的。只要老夫催动咒印,你的空间权柄就会自动撕裂神国屏障……”
“你找死!”赵襄儿怒吼一声,周身爆出惊人的气浪,纯阳真火几乎要将整个小镇点燃。可那咒印却越来越亮,甚至开始渗出鲜血。
陆嫁嫁见状,突然一剑刺向李长久。李长久下意识格挡,却见她剑势一转,削下自己一缕丝,随后将丝缠在剑上,对着赵襄儿的手腕轻轻一拂——那咒印竟真的淡了下去。
“先天剑体可斩虚妄。”陆嫁嫁喘着气解释,“但只能暂时压制。要彻底解咒,得找到咒源。”
老者的笑声戛然而止,似乎没想到陆嫁嫁有这本事。片刻后,黑雾突然剧烈翻涌,无数扭曲的人脸从雾中浮现,朝着三人扑来。
“没时间耗了。”李长久将三足金乌的力量催到极致,金色的火焰在他周身形成一道屏障,“赵襄儿,你能感应到咒源在哪吗?”
赵襄儿闭上眼,片刻后指向南方:“在南荒边界,和九婴残魂的气息缠在一起。”
“那就去南荒。”李长久看向陆嫁嫁,眼神坚定,“你护着她,我开路。”
陆嫁嫁点头,长剑挽出一道剑花,将靠近的黑雾斩碎。赵襄儿深吸一口气,压下手腕的刺痛,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递给李长久:“这是朱雀神国的信物,遇到危险时捏碎,或许……能唤来母亲的残念。”
李长久接过玉佩,入手温润,竟与他体内的太明权柄隐隐共鸣。他突然想起黑袍人的话,想起守灯人说的“钥匙”,心中某个模糊的念头逐渐清晰——或许,他们从来都不是棋子。
至少,不该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走了。”李长久率先御剑而起,金乌真火在前方烧出一条通路。陆嫁嫁护着赵襄儿紧随其后,剑光与火光交织,在初春的天空划出两道耀眼的轨迹。
黑雾后的老者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恐惧的凝重。他对着虚空喃喃自语:“帝俊的残魂在觉醒,朱雀的血脉在沸腾,连先天剑体都开始逆反……这和预言里说的不一样啊……”
虚空没有回应,只有南荒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嘶吼,像是某种巨兽正在苏醒。老者打了个寒颤,转身化作黑烟消散在风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落霞镇的黑雾渐渐散去,幸存的镇民从藏身处走出,看着天空中逐渐消失的光轨,纷纷跪下来叩拜。他们不知道那些人是谁,只知道是这些人驱散了黑暗。
而此刻的李长久三人,已越过赵国边境,朝着南荒飞去。前方的天空开始变得浑浊,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妖气,九婴的嘶吼越来越近,隐约还能听到宁小龄的声音,似乎在与人争执。
李长久握紧了手中的玉佩,又看了眼身旁的两人——陆嫁嫁的剑光依旧凌厉,赵襄儿的眼神虽有疲惫却毫无退缩。他突然笑了,低声道:“祭品?谁是谁的祭品,还不一定呢。”
风卷起他的声音,消散在南荒的旷野里。初春的阳光终于穿透云层,照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却未能带来多少暖意。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南荒的风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卷着砂砾打在剑刃上,出细碎的噼啪声。越往深处走,天空越暗沉,连三足金乌的火焰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光芒黯淡了不少。
“小龄的气息就在前面那片石林里。”赵襄儿突然停住剑势,指着前方一片怪石嶙峋的区域。那里弥漫着浓郁的冥气,与九婴的凶煞之气纠缠在一起,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灰色屏障。
李长久凝神望去,果然在石林深处看到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宁小龄正站在一块巨岩上,身前悬浮着轮回权柄凝聚的银色光环,而她对面,是一头只有三颗头颅的怪物,正是九婴的残魂所化。更让人惊心的是,怪物的脖颈上,缠绕着与赵襄儿手腕上相似的咒印,正不断汲取着周围的冥气。
“它在借轮回权柄恢复力量!”陆嫁嫁瞬间明白了症结,“小龄在被牵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