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那是庶民的怒火,足以焚毁一个荒谬无度的王朝。
&esp;&esp;……
&esp;&esp;此时的池暮,还不知道这场大火将把历史的进程加快,他只是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劲。
&esp;&esp;山溪旁,朝笙正甩着马鞭,用一捆青草钓鱼,砚白在一旁眼巴巴望着。
&esp;&esp;他驱马到她身旁,疾声道:“郡主,我们得走了。”
&esp;&esp;他反应得已经很快了,但山火来得更快,初春,有些生长缓慢的树还没来得及长出新叶,冬季枯死的树枝满地。
&esp;&esp;空气中弥漫着磷燃烧的气息。
&esp;&esp;朝笙轻耸鼻头,感到一丝难受。她震惊地睁大了眼,迅速的明白了池暮的意思。
&esp;&esp;“沿着这条溪去山下。”溪流的尽头有水源,池暮当机立断。
&esp;&esp;不容他们再停留了。
&esp;&esp;烟熏火燎,池暮的白马已失了理智,他干脆松开缰绳,这白马没了束缚,兀自沿着溪水向下奔去。
&esp;&esp;“上来!”朝笙勒马,朝池暮伸出了手。玄衣的郎君一跃,借着朝笙的手,翻身而上。
&esp;&esp;风声猎猎,砚白毫不犹疑,顺从着朝笙手中的缰绳。山道崎岖,枝桠横斜,池暮一手笼住她的发顶,一手劈开了迎面而来的树枝。
&esp;&esp;“尽管往前跑,其余的不用管。”他的心跳得很快,因为显而易见的危险在他与她的身后,他猜应该是白磷被点燃了,引发了爆炸。
&esp;&esp;那个道士想必有不少的白磷,用于每一次“问神显圣”。
&esp;&esp;池暮的声音奇异的冷静,甚至让朝笙听出了安抚的意味。
&esp;&esp;她知道,他不会死在这儿,那是剧情所既定的结局,可谁知道命运当前时会有什么变数,此时此刻,是她同他在一起面对这一切。
&esp;&esp;这一生,确实不再相同。
&esp;&esp;山路漫长,他们毫不停歇。白磷爆炸所带来的巨大高温席卷了这座山宇,烈火在身后追逐,奔逃的动物前赴后继,而溪流的尽头已在眼前。
&esp;&esp;池暮丝毫不敢松懈。
&esp;&esp;砚白陡然一转,白烟、陡坡、半燃的木头、死去的野兽构成无数威胁,它几乎难以控制住身躯。
&esp;&esp;乌骓长嘶,它想往溪流尽处跃去,但过大的冲力将马背上的人向前方掀了起来!
&esp;&esp;朝笙听到耳旁风声呼啸,砚白的嘶鸣声被落在了她的身后,她在风中闻到了白烟的气味。
&esp;&esp;但池暮不容她在坠落时走神,几乎就在她握不住缰绳的那一瞬间,他伸手要去抓住她,却只触到了她被缰绳勒得微肿的掌心——池暮来不及反思自己的疏忽,一手勒住砚白的缰绳,尔后向前掠去。
&esp;&esp;绯衣在身,他望向她如看一只折翼的红蝶,咫尺也如天涯。
&esp;&esp;身后烈焰连天,炙热的温度提醒着他,他生命中第一场大火,让他失去了什么。
&esp;&esp;他眼神渐冷,那些蛰伏着的晦暗翻涌。池暮向前再踏,长风如刀划过,他不眨眼,不觉得痛,只将全部力气汇于脚尖,身形翻跃。
&esp;&esp;溪水在尽头汇成湖泊,他接住了她,尔后坠了下去。
&esp;&esp;郡主与马奴(28)
&esp;&esp;春日的水还很冷,倒灌进口鼻之中,池暮低头看她,朝笙紧闭着眼,却死死揪住了他的手。
&esp;&esp;池暮心里的弦终于松了点,他们很快的浮出了水面。
&esp;&esp;两个人浑身都湿漉漉的,朝笙抬眼,看到池暮的长睫上有水珠坠落,滑过带血的眼角,让她错觉他像泣泪的神像。
&esp;&esp;冬夜的大火从来都是池暮心里的业障。他感到自己剧烈如雷的心跳声终于平息,可手却在轻微地发抖,此刻,她就在他眼前,没有因为他的弱小无能而死去——
&esp;&esp;但他无法控制地、一遍又遍地抚着朝笙滴水的头发,动作生硬,试图确认她的存在。
&esp;&esp;那双潋滟如虹的桃花眼中只剩晦暗的墨色,一道被树枝割破的血痕从眼尾蔓延到鬓角,他感觉不到痛,四肢五骸中只有刻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