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池暮不恼,他从马背上下来,伸手捞起了张小竹。
&esp;&esp;“何时到的?”
&esp;&esp;“昨日傍晚,爹爹刚回家的时候捎回来的。”
&esp;&esp;她父亲随着池暮也去了兵营,做了个仓库的杂役。池暮在夜色中出城巡守时,他刚回家。
&esp;&esp;少年静秀的眼弯起,李树望过去,发现这月色下满身肃杀震慑过他的池小郎,露出了一个极为柔软的笑。
&esp;&esp;霖州苦寒,李树无端想起,惟到暮春才有桃花次第而开。
&esp;&esp;“池小郎,不随我们回去吗?”
&esp;&esp;池暮扬了扬手,把黑黑瘦瘦的丫头放到了马背上。
&esp;&esp;“我稍后便回。”
&esp;&esp;四蹄踏雪的乌骓绝尘而去,李树难掩羡慕,回头望了许久。
&esp;&esp;“若我们也有那样的马便好了。”
&esp;&esp;其余人闻言,大笑道:“祁连山下的草原上,好马数不胜数,李树,你若敢去,便也能有。”
&esp;&esp;李树想起身后那串尸体,雀斑脸上乌黑的眼眨了眨——
&esp;&esp;也许,也不是不能想一想。
&esp;&esp;郡主与马奴(35)
&esp;&esp;建昭十九年暮春,霖州,清晨稀松平常,州牧听到军官匆匆的来报声。
&esp;&esp;他新募集的哨兵昨夜开始了第一次巡守,州牧一想到这个就忧愁,偌大霖州,连年受侵边之扰,要他如何去守。
&esp;&esp;但他随着军官狂喜的眼神看过去时,廊外,一排尸身静静地躺在了地上。
&esp;&esp;他突然有些失语,声音干涩地开口:“都是狄人?”
&esp;&esp;“是,一共六人。”
&esp;&esp;“谁杀的?”
&esp;&esp;“昨夜巡守的一个哨兵。”
&esp;&esp;“一个?”
&esp;&esp;那军官点头,强调:“一个。”
&esp;&esp;“名叫池暮,有一身极好的枪法。”
&esp;&esp;州牧猛地转身,死死盯着军官:“你说,他姓迟?”
&esp;&esp;军官明白他心中所想,向上峰解释道:“水也池。”
&esp;&esp;原来只是同音,并不是永安侯府的那个迟。
&esp;&esp;州牧看向那些被斩下头颅的年轻狄人。他们无一例外,胸腔中都有一道穿心的伤口。
&esp;&esp;“让我见见他。”半晌,他做了决定。
&esp;&esp;立刻便有人让李树去把他的同僚叫过来,而彼时,池暮在张小竹的注视下,拆开了黄竹纹的信封。
&esp;&esp;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朝笙的字。
&esp;&esp;小时候练字时,父亲总说字如其人,因此他习得了一手极为清俊温敛的楷书。
&esp;&esp;雪色的信纸上,东倒西歪竖着朝笙写的字。
&esp;&esp;她端端正正地写了个“池暮,见信如晤”后,剩下的字便七零八落,没个正形。
&esp;&esp;池暮想象得到,她单手撑着脸,写下第一句话后,立刻就失去了耐心而拧眉的模样。
&esp;&esp;他禁不住莞尔,又迫不及待接着看了下去。
&esp;&esp;信里,她的话比往常还要多些,想到哪儿便是哪儿。
&esp;&esp;她忽悠露葵说他死在了山火,露葵立马就哭了,可见这丫头并没有那么介意他;
&esp;&esp;马厩里空荡荡的,她暂时不想再养一匹小马;
&esp;&esp;城外蜀菜馆子卖的麻辣兔肉没有他上次带回来的好吃,太子薨逝后,一切都变得没滋没味,她近日甚至只能用一根素银簪子挽发……
&esp;&esp;她的眉眼凛冽又明艳,失去了华美的装饰,其实也未尝没有另一种美,池暮在心中这样想。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