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不用问我,和往年一样就行,”夏眠说,“或者,如果三爷没有特殊要求,你们自己决定,我都随意。”
&esp;&esp;以前确实是他们自己决定的,但今年力叔笑道:“先生特意吩咐过,要按照您的喜好布置。”
&esp;&esp;管他的喜好干嘛,其实他真不在意春联样式。外面那么冷,又不能总出去看。
&esp;&esp;但没必要为难佣人,夏眠想了想:“老宅习惯用哪种春联?”
&esp;&esp;“书法大家赠的墨宝、厂家定制款、合作伙伴送的礼物喜庆的基本上全用过。哦对了,以前先生也会自己写春联。”
&esp;&esp;“啊?”夏眠诧异,“他还会书法?”
&esp;&esp;“会,不过只写过那一次,好久好久之前了。”
&esp;&esp;那时周凭川刚出国,过年前写了副春联寄回国内,想送给薛春玲。结果薛春玲母亲病逝,提前回老家奔丧了,没送成。力叔不愿浪费,便把它贴到了周公馆内门上。
&esp;&esp;夏眠学过书法,对写写字好看的人很有好感。冲管家道了声谢,转头回到电梯间,看样子是想找周凭川写春联。
&esp;&esp;“等等,小夏先生!”力叔叫夏眠,但夏眠走的太快,没听见。
&esp;&esp;力叔十八岁进周公馆,一直做到现在几十年,可以说是看着周凭川长大的。这位周姓嫡系、家主、话事人按理来说应该是跟周家联结最深厚的一个,无论血缘还是感情。
&esp;&esp;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周凭川和周家很淡。或者说,周凭川对“家”的观念很淡。小夏先生这次去,应该是没有结果的。
&esp;&esp;小夏先生性格直爽,容易冲动。大过年的,他真心希望两位主人能和谐共处,千万别因为这点小事吵架。
&esp;&esp;力叔回到厨房,对完菜单,蓝牙耳机里突然接到消息:“管家,先生让我拿纸墨。那东西咱有吗?”
&esp;&esp;是负责三楼的佣人。
&esp;&esp;力叔怔了下,赶紧回:“有,在仓库,我这就让人取过来送上去。”
&esp;&esp;十分钟后,一整套文房四宝送进书房。
&esp;&esp;周凭川惯用的不是墨汁,而是最传统的墨和砚台,需要自行研磨。夏眠端详几秒,咂了咂嘴:“这墨是老东西吧?油松复合油烟墨,是在胡开文那儿定制的那批吗?砚台也不错,润滑细腻。端砚有高有低,你这块是上上品。”
&esp;&esp;其实夏眠书法一般,当初是为了装逼,在一众只会玩游戏、泡妹子的富家子中脱颖而出,才从小一直坚持学到高中毕业的。
&esp;&esp;闻言,周凭川看了他一眼,神色略显意外。成婚之前,他曾派于珩调查过夏眠,对他身世掌握的一清二楚,自然知道他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esp;&esp;在那种环境下,吃穿用度都成问题,怎么可能花钱把孩子送去学书法。
&esp;&esp;就算倾尽所有去学了,以他的家庭,应该也只能负担得起最普通的文具,又哪里来的经验去区分端砚质量呢?
&esp;&esp;夏眠不知道周凭川在想什么,忍不住露出一丝小得意。怎么样,被哥装到了吧?
&esp;&esp;不过今天的主角是周凭川,夏眠没说太多,挽起袖口,主动充当小书童,开始替周凭川研墨。
&esp;&esp;作为中国十大名砚之首,端砚研墨很快,周凭川展开宣纸,沾上墨汁。
&esp;&esp;夏眠在旁边观察,发现“字如其人”果然是有理论依据的。周凭川运笔十分果断,笔锋也极尽收敛,仅在收笔之时露出细微锋芒。
&esp;&esp;而仅是那一点锋芒,就足够这副春联被称为上品佳作了。像他这个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可如果惹了他,只需使出十分之一的手段,就能把人玩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sp;&esp;夏眠惊呼:“可以啊,被你装了个大的!”
&esp;&esp;周凭川先把他半称赞半揶揄的话放在一边,不动声色的试探:“你也试试。”
&esp;&esp;试就试,谁怕谁!关键时刻不能怂,怂了说不定得被压一辈子。夏眠撸胳膊挽袖子,从周凭川手中接过笔。
&esp;&esp;他的风格和周凭川完全不同,运笔灵动快捷,笔体劲瘦,笔法外露,是一手非常漂亮且充满个性的瘦金体。
&esp;&esp;能写到这种水平,没有十年八年的功力做不到,师承的也肯定是一位名家。
&esp;&esp;刚接触时,周凭川曾对夏眠产生过质疑。别看男生任性娇蛮,但用餐时谨遵餐桌礼仪,吃相斯文好看。穿搭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刷起卡来绝不手软。
&esp;&esp;最主要的是,从不怯场。对待讨厌的人时,那股由内而外透露出的、高高在上的劲儿,根本不是贫困家庭出身的孩子能有的。
&esp;&esp;关于餐桌礼仪,回到夏园后夏家父母一定会教授,穿搭可以归结为天赋,花钱更好解释了,有钱谁不会花?
&esp;&esp;但最后那点,真的很难解释。
&esp;&esp;今天,他又露出一手瘦金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