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若不是为了他李家江山,姑母当年何至于那般辛劳,连自己的身子都顾不上,连……腹中的孩子,都没能保住。
&esp;&esp;萧芫气得再站不住,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替姑母骂一顿再说。
&esp;&esp;可刚在屏风处露了半个身子,就被王夫人的话震在原地。
&esp;&esp;“所以,他将主意打到了你肚子里的孩子身上。”
&esp;&esp;声线沧桑,王夫人低低佝偻着腰。
&esp;&esp;隔着明明暗暗的光线,隔着一整个宽阔的殿堂,萧芫看见了姑母的眼。
&esp;&esp;她望不到汹涌的波澜,甚至看不到丝毫的惊痛与哀伤,那目光同往常一样,只是……平静得有些死寂。
&esp;&esp;下一刻,姑母看到了她,嗔怒与责怪又提起生机。
&esp;&esp;萧芫抿唇,倔强地摇了摇头。
&esp;&esp;“要害你的人太多,他只需要稍稍放任。但,你身边不止宫中的人,还有萧家人。”
&esp;&esp;“这很好办,你刚正不阿,行事不偏不倚,连最亲近的臣工都是直臣能臣,萧家是占了好处,可在他们眼中,远远不够。”
&esp;&esp;太后:“你是说,萧正清?”
&esp;&esp;王夫人摇头:“我不知。”
&esp;&esp;萧芫眼前模糊成了一团,泪滴下去,湿了青砖。
&esp;&esp;除了姑母的亲生弟弟,她的亲生父亲,还能是谁呢。
&esp;&esp;她的祖父,一共就只有一儿一女。
&esp;&esp;当年朝纲祸乱,危在旦夕,姑母在外宵衣旰食地力挽狂澜,在内,却被夫君和亲人一同釜底抽薪,失了自己的骨血,落下多年的病根。
&esp;&esp;他们怎么能这么残忍啊!
&esp;&esp;尽心竭力,就只换来这样的背叛吗?
&esp;&esp;要让姑母如何自处啊。
&esp;&esp;“后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我想说的,也就是这些了。”
&esp;&esp;太后颔首,“你去吧,去寻宣谙暂且安置。”
&esp;&esp;王夫人缓缓直身,双手向前相握,拱手弯腰,举过头顶,双膝跪地,深深三次叩首。
&esp;&esp;“臣妇,谢皇太后殿下恩典。”
&esp;&esp;风穿堂而过,仿佛有无形无尽的箭雨萧萧呼啸,不知穿透了何人的心房。
&esp;&esp;倏然之间,天色暗沉如墨,随着一声轰隆巨响,大雨终于倾盆。
&esp;&esp;萧芫绕过屏风,锦履在青砖之上映出模糊的倒影,耳边好安静,安静得只有风声和雨声。
&esp;&esp;踏上台犀,她蹲在了姑母身前,以最熟悉的姿势,枕在姑母膝上。
&esp;&esp;太后同样以掌抚过她的长发,可一向温热的手掌,却有些冰凉。
&esp;&esp;萧芫泪水停不下来,湿了姑母的深衣。
&esp;&esp;太后端坐着,脊背从始至终都是最雍容的弧度,眸光宽容地包容着前方,包容着这一整间肃穆恢弘的大殿。
&esp;&esp;也包容着万载千秋,高堂之上这个最尊贵的位子。
&esp;&esp;在萧芫眼中,姑母足以与那些最伟大的帝王相较。
&esp;&esp;是姑母,将烈宗留下的,散落破碎的砖瓦一片片拾起,几十年的辛劳,对抗内忧外患,才让她所生之世有了繁华与安泰的模样。
&esp;&esp;是姑母教导了李晁,教导了下一代能够扛起天下的君主,所谋之深远,覆盖了整个江山社稷的百年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