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不过不变的是前面被鲜红色笼罩的建筑。她这次神志清晰,但依旧没法分辨出它是道观还是寺庙。
&esp;&esp;“……妈妈不会叫我安安的。”
&esp;&esp;门是开着的,门槛很高。
&esp;&esp;苏沐安再一次跨过门槛走进去,但这一次的院子里不是空的。
&esp;&esp;院子里挤满了涂着深深浅浅的红色液体的雕塑,它们都在看着她。
&esp;&esp;雕塑身上的红色液体就和墙壁上的一样,还在缓缓的往下流淌,院子里的地面上全都是红的,踩上去都有一种微微发粘的感觉。
&esp;&esp;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但是比这味道更加诡异的是雕塑们的目光。
&esp;&esp;它们在看着她,而且并不沉默。
&esp;&esp;每一个雕塑上的表情都是狂热而狰狞的,它们明明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法发出声音,但是苏沐安的耳边却像是响起了无数古怪的怒吼和咆哮声一样。
&esp;&esp;挤得满满当当的雕塑只留出了一条仅供一个人通过的小路,这条小路通往沉进河底的楼梯。
&esp;&esp;苏沐安知道路的尽头是什么,她没有急着走过去,而是站在院门口再一次环顾四周。
&esp;&esp;门外是她走过来的地方,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门内也是她走过的地方,但是在她死过一次之后,这里的场景却变得不一样了。
&esp;&esp;这些雕塑变红了,就像是掉进红河里沉过一次上色了一样。
&esp;&esp;这和苏沐安之前遇到过的死亡预知完全不同,之前她只是预知到自己的死亡,但她的预知对除了她之外的事物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esp;&esp;但在这里,她的死亡改变了这个世界。因为这里是幻觉,是基于她的思维构造出来的,而且是基于她现在的思维构造出来的。
&esp;&esp;苏沐安看到门槛外面的水位在慢慢上涨,门内的雕塑在越挤越多,雕塑中间空出的小路现在只能容下一个人侧身而过了。
&esp;&esp;她可以继续死亡。苏沐安想,如果她的推测是对的,每一次她的死亡都会改变这个幻觉,直到她找到离开幻觉的缺口为止。
&esp;&esp;门外的水位越涨越快,很快粘稠的血水就开始漫过门槛流进院子里。
&esp;&esp;门内的雕塑也已经挤掉了中间的小路,挤到了站在门口的苏沐安的身上。
&esp;&esp;所有的雕塑都在看着她,用一种诡异而狂热的表情,顶着一幅只会出现在古代壁画上的脸看着她。
&esp;&esp;苏沐安碰到了雕塑,表面的液体是温热而粘稠的,底下的白坯是坚硬而粗糙的。
&esp;&esp;她还尝试着打了一下,但是雕塑很坚固,反倒是她的手疼的要命。
&esp;&esp;一切都在静默而有序的进行,水位很快上涨到膝盖的位置,院子里已经放不下越挤越多的雕塑,但出现裂纹的不是雕塑,而是院墙。
&esp;&esp;在院墙轰然倒塌的那一刻,苏沐安也掉进了河里。
&esp;&esp;水粘稠的不像是血,她根本没法划水上浮,就像是在她掉进河里的那一刻开始,她所有的求生意志就被剥离出去了一样。
&esp;&esp;她很平静。鲜血一样的液体漫过她的身体。
&esp;&esp;她下沉的很快,呼吸很快就被剥夺了,但是她并没有感觉到缺氧,心脏的跳动也变得不必要。
&esp;&esp;苏沐安再一次感觉到自己彻底安静了下来。她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她不再制造出任何杂音。
&esp;&esp;她又一次变成了一个休止符。
&esp;&esp;这很好。苏沐安想,现在她有两个休止符了。
&esp;&esp;……
&esp;&esp;“她叫什么名字?”
&esp;&esp;“她叫宿瑶,住宿的宿,琼瑶的瑶。”
&esp;&esp;“她为什么躺在里面睡觉?而且里面都是水……这样她不会被淹死吗?”
&esp;&esp;“不会的,她只是在长大。”
&esp;&esp;“那我也要躺进去睡觉才能长大吗?看起来有点可怕……妈妈,我可以不长大吗?”
&esp;&esp;“哈哈……沐沐不需要躺进去也能慢慢长大,妈妈会陪着你慢慢长大的。”
&esp;&esp;“那怪叔叔呢?他也会一直陪着我长大吗?”
&esp;&esp;“……会的。沐沐,我也会陪着你一起长大的。”
&esp;&esp;“沐沐,等你长大之后……”
&esp;&esp;……
&esp;&esp;苏沐安睁开眼睛,水已经漫到了她的脚踝。这是她第三次醒来。
&esp;&esp;抬起头,鲜红的建筑已经不见了,但是到处都是鲜红的雕塑,它们都在看着她,沉默而狰狞的。
&esp;&esp;……
&esp;&esp;苏沐安睁开眼睛,水已经到她腰部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快要浮起来了。这是她第六次醒来。
&esp;&esp;到处都是鲜红色的雕塑,水里、水面上、天空上、地下,挤挤攘攘的簇拥着她,用一双双铜铃大的鲜红色的眼睛看着她。
&esp;&e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