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气顺着门缝钻入,吹得烛火摇曳不定。
瑶华宫内殿,静得能听见雪花落在窗棂上的声音。
陈太医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锤子,砸碎了殿内最后一丝暖意。
龙涎香与紫心凝露。
一个来自帝王赏赐,一个来自臣子进贡。
一个摆在最显眼的香炉里,一个放在最惹眼的位置上。
看似是天大的荣宠,实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杀局。
琳琅和春桃的脸色煞白,她们看向那盆开得正艳的奇花,如同在看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白若曦却笑了。
她缓缓走到那尊紫檀木香炉前,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炉身上雕刻的双龙戏珠纹样,那冰凉的触感,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阎澈。
他真的舍得杀了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吗?
不,他舍不得。
他更舍不得的,是她这把越来越锋利的刀。
镇远侯是太后的人,南疆的兵权是太后最后的依仗。
阎澈想动太后,必先剪除其羽翼。
可他是皇帝,是孝子,不能无缘无故对母族功臣下手,否则会落下一个薄情寡恩、迫害忠良的骂名。
所以,他需要一个理由。
一个足以让镇远侯万劫不复,又能让他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理由。
而她,和他腹中这个未出世的皇子,就是最好的理由,最完美的祭品。
镇远侯送来毒花,皇帝“毫不知情”地赏下龙涎香,她和孩子若是出了事,镇远侯便是谋害皇嗣的千古罪人,人人得而诛之。届时,他再“悲痛欲绝”地降下雷霆之怒,名正言顺,合情合理。
好一招借刀杀人,好一招杀人不见血!
“娘娘,这花……这香……奴婢这就把它们处理了!”琳琅的声音带着哭腔,作势就要上前。
“不必。”白若曦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她转过身,看着那盆紫心凝露,眼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闪烁着一丝奇异的光彩。
“皇上想看戏,本宫若是不配合,岂不是拂了他的兴致?”
陈太医和两个丫鬟都愣住了,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白若曦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陈太医,本宫需要你配一副药。”
她附在陈太医耳边,低语了数句。
陈太医的脸色由惊转疑,最后化为一片了然和敬畏。他深深地看了白若曦一眼,叩道:“微臣,遵命。”
……
日子不紧不慢地滑过,转眼便到了腊八。
京城里家家户户都飘出了熬煮腊八粥的香甜气味,宫里也不例外。
瑶华宫内,地龙烧得暖融融的,紫心凝露的花香与龙涎香的清气混合在一起,交织出一种奇异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氛围。
白若曦歪在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话本子,脸色比前几日要显得苍白憔悴一些,眼下也带着淡淡的青影。
“娘娘,您都看了一上午了,歇歇眼睛吧。”春桃端上一碗刚熬好的腊八粥,粥里放了红枣、桂圆、莲子,熬得软糯香甜。
白若曦放下书,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精神不济。
她接过粥碗,用小勺搅了搅,正要送入口中,手腕却突然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一侧倒去!
“哐当——”
粥碗脱手而出,摔在地上,滚烫的粥撒了一地。
“娘娘!”
琳琅和春桃的惊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两人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扶住白若曦绵软无力的身子。只见她双目紧闭,眉头紧锁,脸色白得像一张纸,呼吸也变得微弱起来。
“快!快传太医!!”琳琅嘶吼着,声音里是真实的恐慌。
整个瑶华宫再次陷入了一片人仰马翻的混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