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府的一场大火,烧断了陆美人入宫的青云路,也给这本就暗流涌动的后宫,投下了一块巨石。
瑶华宫内,白若曦静静地听着琳琅从外面打探回来的消息,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茶盏。
“……都说是意外,夜里天干物燥,烛火不慎引燃了窗幔。陆美人在阁楼上绣嫁妆,为了抢救御赐之物,情急之下失足摔断了腿,如今只能在家中静养,怕是……再无入宫的可能了。”
意外?
白若曦在心中冷笑。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意外。
前脚刚册封,后脚就遭灾。这分明是有人算准了时机,用最干净利落的法子,除掉了一个家世显赫的劲敌。
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长信宫廊下的那盆“鬼眼愁”,以及曼月那张美得极具攻击性的脸。
用一个未来新人的残废,来展示自己的实力,顺便搅乱后宫这池水。
这位新邻居,不仅手段狠,心也够野。
只是,她这块“石头”砸下来,到底是想给自己看,还是给所有人看?
是在示威,还是在……递投名状?
“娘娘,此事透着古怪,宫里如今都在私下议论,猜是谁动的手。”春桃忧心忡忡,“您说,皇上会不会怀疑到咱们头上?”
毕竟,瑶华宫是明面上最得宠的,也最有可能容不下新人。
白若曦放下茶盏,凤眸中一片清明:“怀疑是必然的。不止是本宫,这宫里有头有脸的,怕是都要被他放在心里过一遍筛子。”
她的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了李德全那标志性的,略带尖细的通传声。
“启禀娘娘,皇上请您去养心殿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来了。
白若曦心中了然。这哪里是要事相商,分明是“期末考查”。
她不慌不忙地起身,由着春桃为她整理好衣襟,换上一件颜色素雅的湖蓝色宫装,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脸,更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柔弱。
养心殿内,阎澈并未在御案后处理政务,而是在一旁的桌案上练习书法。
他手执紫毫,笔走龙蛇,神情专注,殿内弥漫着一股清冷的墨香,气氛却紧绷得如同一根即将断裂的弦。
“臣妾参见皇上。”
阎澈写完最后一笔,才缓缓搁下笔,抬眼看向她,声音听不出情绪:“爱妃来了。赐座。”
白若曦依言坐下,姿态端庄,眼观鼻鼻观心。
阎澈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语气寻常得如同在谈论天气:“兵部尚书府的事,你听说了吧?”
白若曦立刻抬起头,眼眶微微泛红,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惊惧与同情:“臣妾听说了,心中惊骇不已。那位陆妹妹,臣妾还想着等她入宫,能多个说体己话的姐妹,谁知竟遭此横祸……”
她说着,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皇上,这宫里宫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您的恩宠,容不得旁人分一杯羹。她们连一个尚未入宫的妹妹都不放过,手段如此狠毒。臣妾……臣妾一想到腹中的孩儿,就有些后怕。”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表达了对陆美人的惋惜,又把自己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将矛头巧妙地引向了整个后宫——所有可能会嫉妒新人的旧人。
最重要的是,她点出了自己最大的软肋和最大的护身符——腹中的龙裔。
阎澈深邃的目光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眼中的审视与探究,渐渐化为一丝温和。
他走上前,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是朕疏忽了。你放心,有朕在,没人敢动你和我们的孩子。”
他的语气是温情的,但白若曦却能感觉到,那双环抱着她的手臂,没有一丝真正的暖意。
帝王的情爱,永远夹杂着算计和权衡。
又安抚了几句,阎澈便让她先行回宫休息。
白若曦走出养心殿,寒风一吹,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许多。刚才那一番应对,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
就在她走到殿前拐角处时,却迎面遇上了一队人。
为的,正是新晋的丽才人,曼月。
她今日换下了一身舞衣,穿了件淡紫色的宫装,外面罩着一件月白色的斗篷,未施粉黛,却更显得眉眼深邃,五官立体,像一朵开在冰天雪地里的雪莲,清冷而孤傲。
两人狭路相逢,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妹妹见过瑾妃娘娘,娘娘万福。”曼月率先反应过来,对着白若曦盈盈一拜,姿态无可挑剔。